賀熹上班的飯館是早茶、中飯、午茶、晚飯的四餐老飯館。

一班八個鐘，賀熹卻上十四個小時，因為八個鐘過後，每多上一個小時就算加班，雙倍工資。

他早七點半就得到飯館，以前跟賀延住員工宿舍離飯館近，賀延每天早七點送他去上班，六點半起都來得及。

現在他住到了市中心的俞寧家，離飯館遠，搭公交得一個多小時左右才能到。

所以他早上起的很早，五點半起床，最遲六點就得出門。

賀熹起床後，還猶豫著要不要給俞寧做早飯，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他不知道俞寧會在幾點起床，也不知道對方是喜歡麵包牛奶，還是豆漿油條肉包子，要是準備了不喜歡的，容易招人嫌棄。

早上六點賀熹輕手輕腳的出門上班，俞寧睡得正香。

上午九點俞寧剛剛起床，賀熹負責清洗的鍋碗瓢盆已經堆積如山，忙得不可開交。

上午十點半，堆積的鍋碗瓢盆逐漸減少，俞寧也坐在了舒適的辦公室，開始工作。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俞寧組織各部門負責人開會。賀熹端著飯盒坐在洗碗池旁吃飯，飯盒裡菜色單一，幾顆菜心加上幾塊豬肉，一尋常飯碗左右的飯量，就是他的一餐。

看著服務員陸陸續續收進的餐具，越疊越高，雖然沒有人開口催他，但他還是吃得很急。

十二點，俞寧的午飯時間，他的午餐從來不將就，一直在五星級別的中餐館吃，還得叫上商場開電影院的宋青赫一起。

國味樓是百裕商場人氣最高的餐館之一，餐館環境雅緻，濃濃的中國風設計，菜色繁多味兒正，在這餐館吃飯就是享受。

「先生，您的糖醋裡脊，蜜汁叉燒，青椒肉絲，蒜香芥蘭，全齊了，請慢用。」

「行，謝謝啊。」

「不客氣。」

待小二裝扮的服務員走遠，俞寧才拿起碗筷，開始吃飯。

這俞寧吃飯就跟鵝大爺一樣，一眼一板，一定是先吃口菜咽幹凈嘍再吃口飯。

像宋青赫就理解不了，每當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想要是哪天俞寧吃的菜太鹹，不就著飯吃，會不會齁死？

「賀延他弟昨晚接到你那了？」宋青赫最上心的就是這事兒。

俞寧吞咽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一皺「接了。」

「感覺怎麼樣？」

「煩，我連覺都睡不踏實，怕他半夜犯病摸進我屋裡，起來幾次確定門鎖沒鎖好。」

說起賀熹，俞寧連食慾都沒有了，剩一臉的無奈，和一腔的煩悶。

「你沒跟他談談孩子的事？」

「談？！」俞寧冷笑一聲「你是不知道，那人真有病，昨晚他哥送他過來，見了面就俞先生，然後就一句話沒說，呆坐在沙發一動不動一個多小時，真是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跟他說話，他連頭都不敢抬，大聲點說話，他就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搞得我虐待他一樣，你說這樣的人，我該怎麼跟他談？」

宋青赫越聽越驚訝，不是因為俞寧嘴裡的賀熹，而因為俞寧本人。

「俞寧，你發現沒有，這個賀熹還真是個人物。」

「什麼意思？」

宋青赫調侃「我認識你那麼久，剛才頭一回兒聽你抱怨。」

俞寧手一抖，差點沒把飯碗扔宋青赫臉上。

「說的什麼屁話！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兄弟？」

「當然是！」

「那你還成心膈應我，我正煩著呢。」

宋青赫把幸災樂禍的心情收了收，正色道「你要真不想要那孩子，甭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儘早談，直接說你不想要就完了。都快滿兩個月了，這事可不能拖。」

「能不能行？不說他有病嗎，要是那病不能受刺激……」

俞寧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賀熹這樣的人，真不知道該怎麼才算處理周全。

宋青赫一聽也有所顧忌，他想了想，說「那要不先查查他什麼病再說？」

「這行。」

倆人也算是不謀而合了。

一轉眼，太陽就從東邊滾到了西邊，這平凡而又忙碌的一天，隨著夜幕的降臨，也就這麼過去了。

「喂，哥……好……我知道……嗯……你要注意安全……再見。」

晚九點，賀熹下班時間。他才剛把圍裙脫了，就接到賀延打來的電話，賀延告訴他這兩天得跑長途，不能在他下班的時候送他回俞寧那，叮囑他要注意安全。

他下了班就從飯館後門走，抄近道拐兩條巷子，十幾分鐘就能到公交站。

到了公交站，還有九分鐘就十點，賀熹站只能等最後一班十點半，回市中心的公交。

他還得等半個多小時呢。

冬季的溫差變化很大，有時候白天能穿短袖，晚上就得穿棉襖，一點不誇張。

賀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穿著棉衣，可下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到了夜裡就比早上還冷得多。

他把棉衣裹得緊緊的，還是覺得冷，上牙齒磕著下牙齒，得得得的直顫。

雙手輕輕的捂著小腹，他凍著了沒關係，但不能凍著裡面正在努力生長的小東西。

這段時間，他已經完全接受了腹中那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他最近常想，或許，腹中的生命，就是命運對他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