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古閣，靜色的山水，一人端坐在席上，靜閉著眼，模樣如溫玉，平和待人。

他額間系著一條雲紋的藍白抹額，髮絲兩側稍許凌亂，眉間添了幾分暗色。

淺淺睜眼，眼裡難能看出空寂。

自從藍曦臣閉關不出之後，每日便是靜坐席前悟學，往事如灰塵般卷席而去，卻是有些黯然了。

「……」嘴邊似有似無地輕念了一聲人的名字，藍曦臣嘆息一聲，再次閉上了眼。

他有些乏累。

耳邊時常傳來那人的聲音，讓他分心。

「二哥！二哥你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不救他？

邪不勝正。

可藍曦臣依舊心中結郁。

對他來說，心中最信任的人莫過於阿瑤。

在得知他心機如此之深後，依然相信他。

可最終，卻還是自己害死了他。

愧疚自責，卻沒法對著一個死去的人倒訴。

「阿瑤……」

內心像是有根銳刺，每念起這人一次的名字，藍曦臣心中的愧疚就更甚了。

若當初再信任他一些，不去懷疑，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門簾輕響，屋外傳來嘆息之聲。

「今日家宴，還不去嗎？」

那聲音添了幾分蒼嚴。

緩神過來後，藍曦臣規規矩矩地朝門簾外束鞠了一禮：「叔父。」

「若真是心有結餘，出外走走。」

藍啟仁背著手，聲音威嚴。

雖知自己這番話藍曦臣不會聽進去，但見著自己細心教養的徒弟一隻被豬啃了，一隻又閉關不出，內心自然是不暢快的。

總得留下一個不是？

「家規不可逆，曦臣尚在閉關，不能參與家宴，望叔父諒解。」藍曦臣沉默半晌，這般婉拒了。

藍啟仁張了張口，又無話可說。

這規訓石上四千條家規可不是鬧著玩的，就算外來者可以不遵守，藍家子弟也必須清楚祥記。

「等會我叫人送些齋菜來。」

從虛簾內看到那人坐席於前，背對著他，雖是挺直著腰板，可看著卻不似以前了。

兄弟倆雖然看著性格不一樣，可骨子裡都還是一樣的固執。

「叔父，忘機他……」

「等下他就會來。」

沒等藍曦臣說完，藍啟仁擺手，轉身走了出去。

「……多謝叔父。」

————

「兄長。」藍忘機走進了簾內，微行一禮。

藍曦臣笑了笑，問：「最近和魏公子過得可還好？」

藍忘機表面毫無波瀾，耳梢卻悄悄變紅，他聲音平穩：「還好。」

將手中一杯微熱的茶水遞到了藍忘機的手中，藍曦臣點了點頭，說道：「你倆本該如此。」

藍忘機沒有說話，只是將茶水接了過來。

「忘機，你覺得……我做的對嗎？」藍曦臣垂眸，靜靜看著茶中波瀾的痕紋，問道。

「兄長所指何事？」

「阿瑤他……真就該死嗎？」慢慢握緊手中茶盞，藍曦臣又問了一句。

「以金光瑤犯下之罪而論，兄長亦無錯。」

「可他只是怕死而已，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保命罷了。」藍曦臣眼神微微恍惚。

「兄長，人死不能復生。」

藍曦臣苦笑了一聲。

盤膝夜談，還是懷念故友。

只可惜這故友啊，一去，不復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