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鍾沁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扯出一抹極度苦澀的笑容，「傅哥，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真傻，真的。

這就是一個大坑，還被哄著心甘情願地跳下來。現在想想，鬼知道關孟用那個個人三等功誘惑過多少個人。

傅時七見鍾沁的臉色極度難看，一副快要哭了的可憐表情，心不知怎麼的就軟了下來，解釋道：「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就是……」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鍾沁轉身出了小商店。他想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秋風吹著明明很舒服，鍾沁卻覺得心裡拔涼拔涼的。

傅時七那是誰，邶城古董界攪風攪雨的主，鑒人比鑒古更拿手的人精。

他真是被功勞迷住了眼，被人誇得飄上了天，居然覺得自己那半吊子的鑒定功力夠在傅時七面前顯擺。

愚蠢！幼稚！自負！

仔細想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傅時七說不定就在看他演戲。

掏出手機給「老關」發個消息：「不吃雞了行不行，我覺得我更適合打打王者，我現在嚮往平靜的生活。」

關孟沒有馬上回覆他，應該是有事在忙。

傅時七把瓷猴買下來，順便又買了一堆零食，跟老闆攀著關係。

「老哥，你們這小玩意兒哪上的貨，做工還挺好。」

「嗨，都是批發市場拿的。老弟是同行？」

傅時七遞上一根煙，「我在邶城做高檔工藝品生意，過來旅遊的。就這個猴子，看著還不錯，合適的話我想訂一批。」

老闆看著傅時七手裡的煙盒，全是不認識的字母，一看就像是好煙，「你這是什麼煙？」

「萬寶路，抽著還行，您試試。」傅時七說著用打火機給老闆點上。

一個小商店的老闆哪裡受過這種待遇，一下子就飄飄然了，「老弟，你眼光真賊，我這一批貨里就這兩個最好，不過最好那個瓷虎我給賣了。」

「哦？」

「我鄰居買給他孫子當玩具了，他也是眼睛尖，一眼就看出好來了。」

傅時七把老闆說的話跟那爺孫倆對上了號，更加確定。

「可這怎麼混著賣？」

「這做得再好，也是值不了幾個錢的東西。你要找到是誰做的也很難。」

「怎麼說？」

老闆抽了傅時七的煙，說話也實在，「這些都是統一送到批發市場，再由批發市場轉賣給我們的，除非你搞得批發市場的進貨記錄。可我看也難，首先它是混著的，又不是單出來賣高價。這種小玩具一天批發市場起碼流動幾萬個，老弟，你還是正經找個廠來做吧。」

傅時七倒是沒想到這其中還這麼波折，看來是要另尋門路了。

「謝了老哥，生意興隆。」

「慢走。「

出了門，傅時七給二寶去了個電話。

「老大。」

「談得怎麼樣了？」

「兩件明代官窯，一件乾隆粉彩，都談下來了，就等你過來最後把關。」

「好，你跟他們約個時間，我明天過去。另外，你去這邊的黑市溜達溜達，看看能不能找到關於仿元青花的線索。」

「好，我知道了。」

傅時七掛了電話，看見微信里有一條消息，是「可愛的小朋友」發來的：「我先回酒店了。」

這又是生的哪門子脾氣？

傅時七靠在車門上，抽出根煙點上，狠吸一大口，緩緩吐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對「薛磬」已經投注了太多的關注，做出了太多跟平常不一樣的行為。

欣賞，逗弄，性衝動。

明知道他待在自己身邊的目的不同尋常，卻還是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可明明，他連薛磬的真名都還不知道。

已經夠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傅時七在心裡暗下決定，等回到邶城，就離「薛磬」遠遠的。

鍾沁沒有回酒店，他還跟傅時七住一個房間，回去只會更尷尬。

在便利店買了兩罐啤酒，坐在馬路邊邊喝邊給關孟發消息，一條接一條，把所有的情況都挑明了說。

關孟那邊正在查一批走私貨，被手機消息聲吵得快要煩死了，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你吵吵什麼呢？」

鍾沁猶豫了一會兒，「我想回技術科。」

關孟一驚：「發生什麼事了？」

「我覺得傅時七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他這些天都在試探我。」

關孟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他當初就留了心眼，只把鍾沁的身份作假，其他的外包裝就沒打算蒙過傅時七。只不過，這些事他從沒打算要告訴鍾沁。

「小少爺，聽沒聽過有句話叫『揣著明白裝糊塗『。傅時七還沒戳穿你，你就慫成這樣了？「

「我……我感覺他知道了。」

「你的身份還沒進警察系統呢，他根本找不到你，你慌什麼？」

「那我想回去，我的編製還在嗎？」

「我說你怎麼這麼慫呢，跟著傅時七不好？說白了，你不是去卧底什麼販毒團伙，不是一不留神就會被殺人滅口那種卧底。「

關孟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你只是去接近傅時七，如果可能，就盡量獲得他的信任，進入他的核心團隊，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走私或者不正當交易，和那個「元青花」走私團伙有沒有關係。不然我派你一個警校剛畢業的傻孩子去卧底，我不要承擔風險的？」

關孟也是跟組織打了一堆報告，寫明了各種緣由，才把鍾沁這小子弄成卧底的。但畢竟不是高風險的行動，所以隨時撤銷也是可以的。

「所以，你說的個人三等功是騙我的？」

「怎麼能說騙呢？如果破獲這個走私團伙，我絕對為你請功。」

關孟的意思鍾沁算是明白了，如果傅時七跟「元青花」走私團伙沒有關係，只是一個普通的古董掮客，那麼，他的個人三等功，不過就是畫在天上的大餅——看得見，永遠吃不著。

他被關孟給耍了。

如果傅時七清清白白，他這輩子別想摸到這個三等功。

鍾沁漠然道：「好，關隊，我記住了。」

關孟知道鍾沁心裡有憤怒，「你別有心理負擔，實在不行，你可以回來，不過就是麻煩一點。」

「不。」鍾沁灌了一大口啤酒，涼意從口腔蔓延到心裡，「我不回去。」

摁掉電話，鍾沁站起來，把易拉罐扔掉。

當初他不想進古董行，所以去當警察，可現在，他還是進了古董行。

真是因果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