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南山精神病醫院。

「準備腎上腺素！快！！！」

「林醫生，司令沒有心跳了！」

「除顫器準備！！！」

「嘀——「

手術室內正在緊張地搶救一位病人，這位病人很年輕，二十五歲，長了一張顛倒眾生的帥臉。他的額頭上又一個巨大的傷口，現在他快要死了。

他的名字叫司令，自南山精神病醫院建成就住了進來，至今已經十二年。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認識他，喜歡他，同情他。

司令天生智力發育不全，總是傻乎乎的，像個只有幾歲的小朋友。凌晨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從病房的窗戶跳下，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幸好值班的醫生立刻就發現了，送進手術室急救。

對精神病醫院的病人而言，也許死會是一種解脫。但對所有的醫生和護士而言，他們都不希望司令死。

司令陪伴他們在這家精神病院里度過了每一個春夏秋冬，已經變成了他們的家人。

而今天，他們卻要親手送走他。

手術室不知是誰開始小聲的哭，肩膀一聳一聳的啜泣，此起彼伏的，所有人都開始哭。

林醫生手上仍然握住除顫器，一遍一遍地嚐試，儀器上卻仍舊是一條筆直的線，沒有任何起伏。

眼淚奪眶而出，林醫生卻沒有手去擦，她的心裡默念著：」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直到連林醫生都放棄的時候，突然，冰冷的顯示屏上那條線突然跳動了一下。

漸漸地，波動越來越強烈。

「林醫生，你看！」

「司令自己也不想死！」

「太好了！太好了！」

一掃剛才的失落情緒，手術室頓時又充滿了希望。為司令的死而復生心懷感激。

安良一路沖回家，心慌地越來越劇烈，站在家門口那一刻，他手抖得都拿不住鑰匙。

嚐試了好幾次才終於打開門。

「沒事，沒事，沒事，司令還在的，還在家裡……」安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可他抑制不住地說著。

門開了，濃烈的血腥氣一瞬間沖向他，越過他，瘋狂地往外蔓延。

清冷的月光灑在客廳。

客廳里到處都是血。

安良呆愣在原地，徹骨地寒意一寸一寸地爬到胸口，啃噬他的心臟。

他看到了，月光下，他的司令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一步都邁不出去了，他默默後退一步，退出門外，像是每一次關門去上班一樣，關上門。

再打開的時候，司令會搖著尾巴來迎接他。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而已。

什麼都沒有。

一切如常。

嘴唇感受到一股鹹意，安良用手抹了一把臉，不知何時，他已經流了滿臉的淚水。

哽咽著發出一聲呢喃：「司令，我回來了……」

你為什麼不撲門，我回來了。

這一次，沒有迎接，他要開門去面對這一切了。

安良坐在司令身邊，撫摸它的毛，卻發現它的身上沒有一處幹凈的毛，混了血黏在身上，身下是一片血紅。

像往常一樣，他把司令摟在懷裡，這一次卻只剩冰涼。

一遍一遍地順毛，念叨著：「我讓你躲啊，讓你叫啊，可我該知道的，他要打你，你怎麼躲得過呢？你哪裡躲得過？司令，我們再租個房子出去住好不好，只有我和你，你陪著我，好不好？「

「嗚嗚嗚嗚，嗚嗚嗚，司令我錯了，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不要爸爸了，我只要你，你回來吧……」

安良抱著司令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地上，眼裡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他的司令，長得那麼漂亮，那麼懂事，陪著他走過了父親入獄那段最艱難的時光，走過了一個人孤苦無依的日子，支撐著他一步一步獨立起來，能夠賺錢養活自己。

司令已經十歲了，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可他卻沒能保護好它，讓它這麼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

「司令，司令，司令，司令……「

一聲聲的呼喚，再也得不到回應了。

南山精神病醫院。

「林醫生，我弟弟怎麼樣了？」司令的姐姐司佳，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立刻急沖沖地趕來醫院。

「司令凌晨的時候從樓上跳下來，現在已經搶救過來。」

「為什麼會突然跳樓？」

「這個我們並不知道原因，他的表現一直都很正常，各項指標也都正常。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跳樓。「

而且司令的病房是單間，更排除了他和其他人爭執打鬥推搡的情況。

司佳冷靜下來，「那他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很難預測，腦部受傷非常嚴重，快則三天，慢也許一個月、兩個月都說不準。」

「好，你們全力治療，如何出現什麼問題立刻幫他轉院，我會聯繫一些專家來給他會診。」

緊急打過狂犬疫苗，把手包紮好，有吊了幾瓶水折騰到早上，安達終於回到安良租的房子。

一進門，被滿屋的血腥氣熏到，罵罵咧咧地說：」安良！安良！趕緊把這一地血收拾了！老子聞著都噁心！「

沒有聽到安良的回應。

安達走到陽台，發現安良抱著司令睡在那裡，一動不動，惱怒地踢了兩腳：「死都死了，還摟著幹什麼，起來收拾收拾！！！」

安良是被踢醒的，他哭著哭著昏了過去。

默默地站起來，安良一句話也沒說，踉踉蹌蹌地走到廚房。

安達以為他去拿抹布，於是坐在沙發上等，還抱怨道：「那個死狗把我的手都咬得見了骨，狗東西！終於死了，這個家就清凈了。」

「你殺了司令。」安良用菜刀指著安達，「給我滾出去。」

安達驚恐地站起來，「你想幹什麼？！我是你爸！！！」

「我沒你這樣的爸爸！賭錢、吸毒、搶劫，你就沒做過一件好事！你殺了司令，你殺了司令！」

「你給我放下刀，快放下！」安達一步步往門口後退。

「你給我滾出去，去哪裡都好， 去找你的情人，別再讓我看見你！」

安良的精神極度恍惚，他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全拼一口氣撐在胸口。

「你瘋了！為了只狗至於嗎？！死了就死了，想養再買一個不就好了！」

「你給我滾！滾出去！！！」

安良追到門口，嚇得安達驚恐地跑走，反鎖上門。整個人摔在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