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創新和未來所會做出的選擇和學習到的東西都是不可控的，所以沒有人來修正學習方向的安娜，現在也只是一台智能超級計算機而已，無法給希米亞提供太多研究思路和方向上的幫助。

切斷與外界聯繫後最直觀的結果就是，每三個月一次的別墅清掃和食物更換都取消了。這讓吃不到新鮮食物的希米亞還不得不節省食量——放在別墅里的食物只是象徵性的，本來就沒有想過會有人吃，自然不會放多少。

大廳里潔白無瑕的花一點點凋零，最後枯在地毯上怎麼也請不幹凈的灰塵里，散發出甜膩的腐爛味。

希米亞也隨著花期的過去，一點一點地在枯掉。

研究沒有一丁點的進展。

她開始長時間的失眠，就算睡著了也會夢魘。

沒有食慾，安娜攔起電網打到的一些野生動物的肉也無法讓她多吃一口。她的體重開始瘋狂往下掉，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癟下去。

她會長時間的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然後在某個時刻突然驚醒，卻不知道該繼續做什麼。

希米亞開始產生幻覺了。

那些存在於她餘光里的三足怪物變成了凱特琳。她經常能看到凱特琳從她眼前走過，她穿著一件櫻色的真絲睡衣，赤足走在柔軟的地毯上。

有時候甚至能聽到她和自己說話。

「希希，你看到我放在這裡的茶餅去哪裡了嗎？」

希米亞想回答她，卻連喪失了對唇部肌肉的控制。她看著凱特琳在各個茶櫃里翻找著那塊不知所蹤的茶餅，像是氣若遊絲的瀕死者見到了聖光普照下的神眷。

別墅里有放一些大麻和醫用嗎啡，還有一些醫用的禁藥。吸食大麻和注射稀釋過的興奮劑也只能讓她短暫的脫離幻覺。

但是她不願意去使用這些特殊的藥物，或者說，她對那些出現在她身邊的幻視上癮，而那些真正使人上癮的東西卻能讓她戒掉幻視。

或許死在這裡也是一種不錯是歸屬。

希米亞把自己塞在客廳沙發的一角，看著凱特琳在收拾著發霉腐爛落在地毯上的花。

「你這樣笑起來真好看。」凱特琳看著那幅巨大的黑白遺像評論道。

「你應該多笑笑。」凱特琳回頭看了希米亞一眼，「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她又去看那些輓聯和生平介紹。

「離婚？！我怎麼會和你離婚呢？」凱特琳驚呼著搖頭。

「中將！希希，你真厲害！」凱特琳開心得跳起來。

「又一個諾貝爾！天啊希希，我就知道你會做到的！你能做到！」凱特琳跳著、笑著，張開雙臂向她跑過來，在碰到她的前一瞬化成泡沫消失在塵埃里。

幻視消失了。

希米亞微微抬起雙手，保持著那個擁抱的姿勢。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什麼也沒有發出來。

她眯著眼睛，望著凱特琳一句句地點評著「她」的生平，卻總是忽略過「她」的死。

凱特琳換著不同的衣服，有起床後的睡袍，有T台上的高定，有泡茶的居家服，也有她們婚禮時那件點綴著浩瀚星塵與層層光影的婚紗。

她的出現，像是用希米亞的生命製成的蠟燭燃燒發出來的有熱度的燭光，照亮著希米亞，溫暖著希米亞，又在燭淚落下時，帶走一截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