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栗秀有點手足無措，最後把無處安放的手往褲腿上搓了搓。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聽到除了AI擬聲和性格模擬器組合起來以外的真人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呢。」

希米亞認出他的瞬間，就像看到敵人的刺蝟一樣立起滿身的刺，血液循環高速運轉，腎上腺素也分泌起來。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但兩人大眼瞪小眼，用目光和眼神交鋒過幾次後同時泄了氣。

哎，此時一個瘦得不成人樣，皮膚質感糟糕，活像老了十歲的骷髏；另一個宿醉臉腫泡眼，肚子堆起來低頭連皮帶扣都看不見。

而他們倆爭的那位女主角，現在跪坐在一邊慈母一般地摟著希米亞。但是希米亞並沒有半點耀武揚威的開心。

凱特琳已經嫁作他人婦，洗手作羹湯，還生了兩個孩子。

兩名同樣的「失敗者」大眼瞪小眼，同時偃旗息鼓握手言和。

不再是情敵的清水栗秀做回了朋友身份，關切地詢問起希米亞的近況。就是問著問著最後成了心理諮詢。

栗秀是過來掃墓的，自然沒有帶太多專業的東西，但他現在也算是心理界新升大能，在大學裡也有教授的職位，經常去開講座。

這些年心理醫生的工作做得少了，但心理學者的研究卻是越積越厚。

清水栗秀從希米亞13歲的時候就認識她，雖然栗秀更熟悉的是這個世界那位希米亞自殺前的心理建模。

不過，「既然你們是同一個人，那麼同樣的建模是同時適用的。」栗秀揉了揉眉心，希米亞的情況比他想像得還要糟糕。

該怎麼說呢，應當慶幸凱特琳過來得及時。不然再等上幾個月，別墅里就只會留下躺在床上的一具風幹了的屍體。

「我過幾天再過來吧……」栗秀坐了太久，腳趾都麻了，他按著眉心，站起來走了兩步。

「過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希米亞自己也看過許多心理學的書籍，跟她曾經的監護人、那位非常厲害的心理醫生也學習了不少東西。

然而醫者無法自醫，希米亞再多知識到自己身上也成了紙上談兵。

凱特琳陪伴希米亞多年，用愛發電也惡補過許多心理上的東西。後來她自己也病了，這才察覺自己不過是懂一些皮毛。

靠這點淺顯的東西，明顯是幫不了希米亞的。

栗秀沉默良久，最後還是問出了方才和凱特琳一起討論過的、最重要的問題。

「希希……你有沒有想過，兩個物質空間，時間的流逝速度會不同。或許你在這邊找到了回去的方式，但等你回到家裡……」

「嗯？你是想說『觀棋爛柯』嗎？」（注3）希米亞說了個中文成語，又道，「山中不知歲月改？」（注4）

凱特琳和栗秀面面相覷，最後凱特琳親咳一聲：「說英語。」

栗秀補充道：「說人話。」

希米亞：「……」

最後還是安娜google出了典故，栗秀和凱特琳閱讀一番後，才覺得希米亞肯定是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注3：晉朝時有一位叫王質的人，有一天他到信安郡的石室山（今浙江省衢縣）去打柴。看到一童一叟在溪邊大石上正在下圍棋，於是把砍柴用的斧子放在溪邊地上，住足觀看。看了多時，童子說「你該回家了」，王質起身去拿斧子時，一看斧柄（柯）已經腐朽了，磨得鋒利的斧頭也銹的凸凹不平了。王質非常奇怪。回到家裡後，發現家鄉已經大變樣。無人認得他，提起的事，有幾位老者，都說是幾百年前的事了。原來王質石室山打柴誤入仙境，遇到了神仙，仙界一日，人間百年。

喻意是時光飛逝。

注4：「山中不知歲月改」出自南宋學者魏了翁的《張永平鎋作亭於渠河之右予請名以觀而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