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前幾天栗秀過來時爬過的山。

半山腰有他們分外熟悉、曾經每年都要聚會一次的涼亭——「蘭亭」。

這邊還有前幾天栗秀過來時留下的痕跡。

蘭亭的倚桿有一塊的枯葉被收拾幹凈了，還有一兩片明顯不是山中的花的花瓣——那蔟花還在數十步外的碑前立著。

這條小徑剛被栗秀收拾過，此時坐在蘭亭中，抬眼就能看到那座無字碑。

爬到這個涼亭，栗秀用了不到半個小時，而希米亞和凱特琳卻斷斷續續走了將近兩個小時。

冷汗和熱汗一起湧出來，前些日子剛剪短的額發緊緊地貼在臉上。

希米亞坐在亭中的欄椅上，半個身子都靠著凱特琳，小腿肚卻在不停地打著顫。

曾經鐵人三項都無懼的少將，此時卻弱不禁風。矮矮的一座山，不過一半，就像是要了她的命。

後一部分幾乎是凱特琳架著她上來的。

希米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格外想看看自己的墓。

哪怕被告知那裡只是一座衣冠冢，她的遺體捐給了哈弗醫學院做研究，大腦都切開了保存著——和愛因斯坦享受著同等，甚至更高的待遇。

不知道這算不算中國酷刑裡頭的「死無全屍」。

喝了半罐子蜂蜜水，又休息了好半天，她才從不知道哪個空間裡頭找回了力氣。

額上的汗水已經被春風撫盡了，雖然面色慘白，也不像前幾日那樣出來看孩子們放個風吹就能暈過去。

凱特琳等她整頓好了，這才攙著她，往她的墓前挪去。

希米亞站在希米亞的墓前。

一個半人高，石塊花紋完整，上面卻什麼都沒有的墓碑立在山間，與蘭亭隔著數十步相望。

中式的碑樣，後面卻是平的墓地而不是墳包。

當然下面也沒有棺材和屍身就是了。

以為會化為累累白骨和一捧黃土的人，卻分成無數部分，在各種顏色多重成分的化學液體中永存於世。

希米亞也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想看看這個世界的自己，為自己留下最後的心安之所在哪裡。

凱特琳告訴她，就在後山腰蘭亭旁邊。

說來難過，她半年，或者說將近一年前剛和朋友們在蘭亭聚過。

那還是2020年的初雪，那時候的蘭亭遠比現在好看——現在這莊園、這山都全部荒廢而蕭條了。但在2020年，還是個熱鬧去處。

雪地裡頭不好燒烤，他們就架著鍋煮火鍋。

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英語的口音千奇百怪，食物卻能把所有人的胃都串起來。

水開的時候，雪已經停了，只是不是有風把周圍樹梢上的雪沫吹進來，他們也不在意。

照舊喝著栗秀帶來的清酒，那時候海拉已經懷孕了，栗秀專門給她帶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酒，搞得她都開始貪杯。

一夥人說說笑笑，調侃再過幾個月希米亞就滿21了，可以喝酒了。波特說著要如何如何灌她，希米亞不甘示弱地反擊說他馬上就要當爸爸了，希望到時候不要焦頭爛額——比較海拉懷的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