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特琳側坐在床邊，一點點地用紙巾擦去她額上的冷汗。因為痛苦和難以抑制的戒斷反應讓她臉頰潮紅，面部其他地方卻是慘白的，若不是她眉頭緊鎖牙關也咬得死死的，額頭上還冒著冷汗，咋一看還以為是她們剛經歷了一場酣暢的情事。

她們沒有過瘋狂的情事，希米亞總是克制又抗拒的。

平時的希米亞看上去燦漫得沒邊，思緒可以蔓延穿透無數宇宙空間，猜想奔放又大膽，設定的假說寫起論文活像是瞎說，但是在這種事情上卻羞澀又抗拒。

凱特琳問詢過朴醫生，被隱晦地告知了一些希米亞童年時候經歷的事情。

「或許對你而言有些不公平，但是還是希望凱特琳小姐可以溫柔地對待她。」

她第一次褪去希米亞衣物時，感受到眼前這個小女孩的身軀有著輕微的顫抖——她在害怕。凱特琳輕輕地吻她，引導著她，帶著她的手撫摸自己，愛撫彼此，帶著她第一次正視自己的身軀，在溫柔和繾綣中表達著自己對她的愛。

或許是第一次在這樣的事情中感受到除了壓抑與痛苦以外的感受，從未體驗過的柔情打動了她，慢慢從抗拒和痛苦的記憶中脫離出來，一點點地試圖接受自己，感受人類與生俱來的衝動，漸漸鬆開緊繃的神經，任由凱特琳來帶的那股曼妙席捲她的每一處神經末梢，緊蹙又舒緩。

……

回憶如潮水淹沒了凱特琳，她回首望去，這些年她好像孤單地走在一個脆弱易塔的紙塔上，錯步便是深淵。她不敢去回憶更多，只敢望著腳下那一方小小的前方，走得如履薄冰，又無比「政治正確」，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期待的」「應當是這樣的」的一個角色，好像那些「好妻子」「好母親」以及「柯林普萊特中將的遺孀」披上了「凱特琳」的皮，但是「凱特琳」本身卻不在了。

她偶爾想起的，也只是自己逼著自己的那些條條框框——希米亞的死，以及那個總是出現在她夢中的躺在床上一半生一半死「薛定諤的希米亞」成了她潛意識中吞噬自我意識的惡魔，連同她們的過往中其他的酸甜苦辣一併吞噬蠶食得一幹二凈，直到她一想到希米亞，就是那個躺在病床上腐爛著身體沖她質問的希米亞。

那不是希米亞啊，那是凱特琳自己。

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因為疼痛呼吸急促，尚且不知其未來出路卻依舊堅定的希米亞，才是她愛過、現在依舊被她深深吸引著的希米亞。

凱特琳被吸引著，停下來為她拭汗的手，緩慢地，卻又堅定地頷首，彎腰，在希米亞還冒著細汗的額頭落下了一個虔誠的吻。

你曾經是我的信徒，把我視為你生命中唯一指路的燈塔，嚮往我這道光。

而現在我這簇火苗不再炙熱，只能苟延殘喘，融成一灘殘蠟，快要枯燈油盡變成幹涸的空杯……

直到，直到你的到來，才給我舔上了一壺新茶，一漂清酒，又為我續了新的柴火，讓我不至於凍死在這方矮矮的囿井中。

現在，我是你的信徒。

--第一部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