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凱瑟！」

凱特琳聽到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叫她，扭過頭朝那人看去。

紅頭髮娃娃臉的男人已經大步走到她面前了。

「凱瑟，你也選了這門課！真是太巧了！」男人說著，把包放到凱特琳旁邊，擠著相對而言有些狹小的過道，坐到她旁邊。

是挺巧的，一個物理系研究量子物理的，一個數學系理論派的，結果在一堂計算機科學的選修課上遇見了。

「不過巧也是你和海拉投緣，你們學物理的現在都這麼流行輔修計算機嗎？」他把書從包里拿了出來，又用包佔了他旁邊的位置。

唔，又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來陪女朋友上選修課的法國男人。凱特琳無奈地笑了笑。

紅髮男人名叫波特丶蘭卡佩斯，由於一個帶圓框眼鏡頭上有閃電疤痕的英國男孩的原因，大家都喜歡叫他哈利。（注1）

波特是凱特琳的國中、高中同學，兩個人家境相仿，國中同班高中同校，一起跳級的革命友誼，就算高中畢業後波特留學美國，也沒有什麼改變。這次凱特琳赴美讀研，許多資料和文件都是他幫忙整理的。

「嗨，凱西！」金髮女郎風風火火地把自己塞進座位，匆忙同自己的法國男友打了個啵，然後擰開了一瓶冰汽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高糖分，高熱量。」凱特琳從自己的包里翻出濕紙巾遞了過去。

海拉翻了個白眼：「親愛的，你已經夠瘦了！要知道，自從你來了我們學校，整個學校的平均顏值都被你拉高了三個百分點！」

「才三個？」黑髮扎著小辮的男人挨著凱特琳坐下，她另一邊的位置終於不是空的了。

扎小辮的男人很明顯的是個亞裔，但他的鼻樑比一般的亞裔挺拔，又是濃眉大眼，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讓人一時也分不清他是哪國人。

他坐下來，自然地摟過凱特琳的肩膀，鼻子親昵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你怕是成為了我們全校所有男人的公敵了，夥計！」波特越過凱特琳嘲笑那個男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在約會一樣。」

「何止男人！」海拉聽她男朋友如此調侃凱特琳，順便把自己繞進去了也不生氣，「女人都要嫉妒他！」

接著，她越過自己的男友，朝凱特琳和他身邊的男人擠眉弄眼道：「你們後面兩排的那個小女孩，已經看了你半天了！清水君，要是她眼睛裡面有雷射，你早就死成灰了！」

凱特琳不動聲色地把頭偏過一點角度，用餘光看到了海拉說的那個女孩。

女孩也是個亞裔，看上去也就十歲出頭。不過亞洲人顯小，所以她可能已經有15歲了。

黑色的頭髮剪成齊耳短，髮尾也是乖順地貼服在耳旁，她的眼睛不是亞洲人那種棕色，而是帶著一點灰。這雙灰眼睛正直挺挺地盯著自己和旁邊的清水栗秀，面無表情的臉色在這種毫不掩飾的目光下，都帶了點陰森和鬼氣。

扎著小辮的清水栗秀順著海拉說的方向看過去，也看到了這個明顯是個小孩子的女孩。他迎著女孩毫不避諱的目光，俏皮地吹了個口哨。

小女孩發現她「偷窺」的人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存在，像是嚇到了一般手忙腳亂地整理著面前的書和筆記本，慌張地低下頭翻動頁碼。

波特也回了頭，卻只看到女孩透露著慌亂的發頂：「你嚇到人家了，秀。」

栗秀摟著凱特琳的肩，懶洋洋地回敬道：「閉嘴，疤頭！」（注2）

2.

作為一個面向全校研究所的公選課，這個計算機科學選修課實在是有些無聊。

波特已經打了第三個哈欠，而被他傳染的海拉也跟著打了一個。

大學大學部選修了計算機網路的清水栗秀還在認真地聽著，時不時同凱特琳講解一下PPT上對於了解不夠深的學生來說有些難懂的問題。

坐在另一邊的波特肯定是聽不到了，他不想打擾還在撐著記筆記的女友，只能騷擾另一邊的凱特琳。

「凱瑟，那個女孩還在看你！」

「哇，她怎麼做到一直盯著你還能做筆記的，難不成你的背影上有講義？」

帶著明顯的醇厚法國腔英語一直騷擾在凱特琳的耳朵邊，調侃間時不時還帶著幾句法國俚語。

凱特琳偶然也忍不住回頭看上一眼，但她一回頭，那道視線就像是被碰到的蝸牛觸角，瞬間縮回了殼裡。

弄得栗秀忍不住趁教授低頭擺弄電腦時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一定是愛上你了。寶貝兒，你可真是個萬人迷。」

凱特琳羞紅了臉，嘀咕著躲開：「秀！別鬧！」

清水栗秀露出兩排大白牙，低聲輕笑著。然後繼續給她講剛剛那個部分應該怎麼實現。

3.

90分鐘的大課已經過了一大半，但教授的PPT已經講到了尾聲。似乎第一節課他不想講太多，最後留了不少時間。

在大家以為他會提前下課時，教授開口道：「首先，感謝大家選了我的課。我知道大家來自各個學院各個專業，甚至還有一些文科的同學來選修這門課，本人實在很是欣慰。」

竊竊私語的教室漸漸安靜下來。

「第一節課講的有些深，對於許多隻是感興趣但是並沒有系統學過計算機的同學來說，會特別枯燥——我知道，剛剛許多同學都睡著了，我在台上都聽到了呼嚕聲。」

台下一片鬨笑，那個打了呼嚕然後被旁邊人叫醒的同學臉紅得像個煮熟的番茄，恨不得把自己塞進狹小的座位下面去。

「但是，我必須在第一堂課講完我主要的和目前的研究方向，以及我可以幫助你們的部分。因為我的期末作業，就是要你們小組合作，做出一個項目出來。無論是一款功能完備的APP，還是一款網站上的小遊戲。」

此話一出，剛剛的笑聲都停了，台下的學生都在交頭接耳。

但是教授並沒有停下：「我知道，在座的大多數人大學部都沒有接觸過計算機，但是我相信，能坐在這裡的都是各個學院各個領域的佼佼者，是未來的精英，所以一起合作做一款產品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之所以要合作，並不是不相信你們自己不能獨立研發，而是，現在的APP也好，軟體也好，都是一個又一個團隊合作開發出來的，我也希望大家能在我的課堂、我的作業里學會小組作業，分工合作。」

「每個小組的人數不能少於5人，上限是20人。為了杜絕混學分的現象，在最後的一節課的時間，我會隨機抽選幾個小組，讓他們帶著他們的研究成果，來向大家展示。」

這時候教室里已經開始拉幫結派混亂成一團了，教授在下課鈴聲中送了大家一個微笑：「那麼，祝大家好運！我們下周再見！」

4.

「秀，凱瑟，我和海拉，我們只有四個人，至少還需要拉一個人進組。」波特伸長胳膊點著人頭，然後左顧右盼試圖在這個大教室中找到認識的人。

「哦，閉嘴吧，疤頭！」海拉把半個身子都探出座位的丟人男友按回了座椅，「這樣明顯的事情，就不要再說出來，浪費空氣。」

栗秀收拾著書包，瞥了瞥嘴道：「我一個學心理的，估計我們全院只有我一個人選了這個，但是你們若是真的缺人，在這裡隨便叫一聲，瞬間就能組滿20人上限——現在整個教室有多少人盯著咱們四個的？」

他說完有點鬱悶，扭頭摸了摸凱特琳的秀髮：「寶貝兒，你怎麼這麼耀眼呢。」

凱特琳被他逗得直笑，但她也沒矯情地否認她有許多追求者的事實，只能安慰他道：「秀，我一次只會和一個男人約會。」

但是栗秀並沒有被安慰到，只能苦哈哈地做了個鬼臉。

「嗨！我說！」波特猛地站起來，瞬間得到了極大的存在感。

「閉嘴！波特！」凱特琳被他煩了一節課，這時候又被他嚇了一大跳，再好的脾氣此時也有點不耐煩了。

但是波特毫不在意，他指著他們身後三排的那個位置道：「她也是這裡的學生，我們可以邀請她！」

其餘三人都把頭順著他的手偏過去，看到了那個慌張收拾著書包，卻來不及收回視線的小女孩。

栗秀吹了個口哨，「可以，畢竟我家寶貝兒只說了一次只和一個男人約會，並沒有說不能同時和一個男人還有一個女人約會。」

凱特琳佯裝慍怒，胳膊肘往後懟了一記，清水栗秀就抱著肚子趴在座位上求饒了。

波特覺得自己的提議非常有建樹，於是邁開大長腿跨出座位，滿身幹勁兒往前走。

「你們等著，我去打個招呼！」

凱特琳和海拉連忙拉著這個二百五，讓他去還不把人活活嚇走。

「還是我來吧。」凱特琳把收好的書包背上，擠出了座位。

5.

希米亞還在收拾著背包。

她同時選了不少課，導致每天的課表也是滿滿地的——這讓她的背包里裝滿了書，還有一台極薄的超級筆記本電腦。

剛剛她用了不少精力去注意那個極其漂亮宛如天使一般的少女，導致她把不少用不到的書都拿出了書包，這會兒半天都整不完，只能按著早上出門時放的順序，一本一本往包里放。

這時，一雙宛若嫩蔥的手指撐在她的桌子上。手指上的指甲修剪得很漂亮，和她整個人一樣完美得不像真人。

她抬頭，就望進了一雙清澈無瑕藍寶石一般的藍眼睛裡。

希米亞一下子就愣住了。

那雙眼睛彎了彎：「那個，嗨，你好。我叫凱特琳丶波旁。那邊——」她回頭反手指了一下身後的三個朋友們，波特還抬起手笑著沖這邊打了個招呼「——是我的朋友們，我們目前是四個人，現在還差一個人加入我們的小組。」

凱特琳說話的速度不快不慢，徐徐而來，帶著不可抗拒的親和力。

「我是說，你願意加入我們小組嗎？我們都是很好相處的人，還有一位以前學過計算機。當然，如果你有朋友的話，也歡迎一起過來。」

說完，她又露出一個充滿誠意又分外親切的笑。

但眼前的女孩依舊不急不慢地收拾著書包，一點節奏都沒有亂，好像剛才那個被她的餘光掃了一下就會縮回殼裡的人不是她一樣。

「所以……你願意加入我們的組嗎？」凱特琳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接著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還是說，你已經有小組了？」

她忘了這個女孩剛剛旁邊有沒有坐人了——一般這種大課的組隊，都是先從旁邊的人問起，而剛剛他們四個人，清水栗秀坐在走廊邊上，四個人排排坐，海拉那邊兩三個座位都是空著的，再往那邊的幾個人一直有說話，明顯都是認識的。

「你好？嗨？」又等了半天還是沒有得到回覆，凱特琳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的手真好看，希米亞獃滯的大腦里半天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6.

凱特琳沒能得到回覆，只能回頭，沖他的朋友們無奈地聳聳肩，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波特看到了，又跨過座位想過來，被海拉死死地拉住了。栗秀回了個安慰的笑，幫她拿起還放在座位上的傘和水杯。

凱特琳回過頭來，又對著希米亞笑了笑，轉身準備離開了。

「好。」

她聽見身後有一個細若蚊聲的單詞蹦了出來。

凱特琳轉過身，她的腳還衝著朋友們的方向，只把半個身子和臉轉了過來。

「嗯？抱歉。」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接著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抬起了她的灰眼睛，第一次正視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眸，她開口道：「我是說，好。」

兩個人間一陣尷尬的沉默，在凱特琳準備說話的前一秒，亞裔少女又開口了，這次她的聲音比前兩次大了些許，像是在剛剛的沉默里攢足了勇氣。

「很高興加入你們的小組，」女孩抓著書的指節用力到發白。

「我叫希米亞。」她說完，又像是剛想到的一樣，跟著補了一句，「很高興認識你。」

凱特琳被這像幼兒園日常對話第一課上一眼一板的自我介紹弄得哭笑不得，但還是回了一個融化了山川攝入陽光的笑臉，藍眼睛上帶著波光粼粼和發自心底如同聖光一般的柔軟。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注3）

注1：戴圓眼鏡額頭上有閃電傷疤的男孩是哈利丶波特，JK羅琳寫的《哈利波特》系列男主，我想沒有人不知道吧……

波特丶蘭卡佩斯名叫「波特」，和哈利丶波特的姓氏一樣，所以大家會戲稱他「哈利」。

注2：也是《哈利波特》裡面的梗，斯萊特林的學生，主要是德拉科丶馬爾福叫哈利波特的一個帶著侮辱性質的綽號，因為哈利波特額頭上有道傷疤；類似於叫一個長得有些胖的人「胖子」、「肥豬」一樣的綽號。

這裡是對波特丶蘭卡佩斯的戲謔，並沒有侮辱性，只是朋友間開他名字的一個玩笑。

注3：這段用英語寫就是

希米亞：I am Cimione，nice to meet you.

凱特琳：Nice to meet you,too.

大家學習英語的第一個英語句子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