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皇上？」劉和不解的看著他。

鳳炎掌心裡轉著甜果，勾了勾嘴角，「不知道大將軍門口跪著的是什麼人？」

話題突然往那裡一轉，劉和愣了一下。不明白鳳炎的意思。只好順著他的話答道：「那是我府里的一個騎奴。沒名沒姓，從小被府里的一個廚娘收養，也不知道父母是誰。平時負責府里的馬匹。府里的下人都叫他蠻奴。」

「他又為何跪在雪地里？」

「前幾日我府里的馬廄失火。府里的馬匹受了驚統統逃了出去。這騎奴去找了半天，將大多數馬匹都找了回來。只居然少了一匹我最喜歡的黑雲。他說黑雲跑得太急，掉下冰洞摔斷了腿，凍死在冰河裡了。

我派人去看，果然如此。他一個騎奴居然弄丟了我最心愛的黑雲，我一怒之下就罰他也跪在冰天雪地里，替黑雲償命。」

鳳炎點點頭，不以為然道，「一個騎奴的賤命的確比不上舅舅家的良駒。」

「可不是嘛。」一想到凍死的黑雲，劉和還是忍不住心疼。他恨恨的罵道，「能為我的黑雲賠命，真是便宜他了。」

鳳炎放下手裡的果子站起身，大聲叫了聲，「來人，將朕的赤電牽來。」

不一會兒，下人將一匹神駿的馬匹牽進了院內。

劉和看了看赤電又看了看鳳炎，一臉不解，「皇上，這是何意？」

「朕說要送舅舅一段殊榮。就是這個！」

劉和更加聽不明白了。

鳳炎指著赤電又指了指門口，「朕要用朕的神駒換舅舅府里的騎奴。」

「換騎奴？」

劉和一頭霧水的看著鳳炎，完全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鳳炎伸手抓起桌上的果子漫不經心的拋到空中，伸手一接，淡淡的說道，「大將軍府的一名小小的騎奴也值得朕用最名貴的良駒換。他爬得越高大將軍府的地位自然就越是超然。朕與舅舅的親厚還用得著多說嗎？」

劉和終於聽明白了。騎奴是最最低賤不過的奴才。但是只因為他出身大將軍府，鳳炎就願意用名貴的名駒來換。且這騎奴的位置爬得越高越見鳳炎對大將軍府的重視。這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連一名小小的騎奴都要抬得高高的，可見大將軍在鳳炎陛下心中的地位是多麼重要。這不言而喻的殊榮真是讓劉和激動的老淚縱橫。

「皇上……」

「舅舅可別又要拜。朕早就說過了，關了門一家親。你是朕的親舅舅！」鳳炎在劉和手腕上輕輕拍了拍。

「臣，臣實在不知道如何回報陛下了。」劉和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珠，急忙叫出了劉玉兒又陪著鳳炎說了好一陣子話。

眼見著這兩人眼神之間都是甜蜜，心裡大定。皇上對他到底和旁人不一樣！

劉太後說什麼覺得皇上越長大對他越是沒底，總覺得他心計太深。生怕他和劉家走得不近之類的推測簡直一點道理也沒有。這鳳炎陛下對他這個舅舅真是沒話說了。

夜幕將至，鳳炎在大將軍府用完晚膳，喝得頗有幾分醉意，這才回宮。

走到門口，他指著還跪著的騎奴隨意一指，漫不經心道，「大將軍，那這個騎奴朕就帶走了。」

劉和沖著連連行禮，「皇上對臣的恩情，臣真是莫死難報。」

鳳炎抓著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用力的拍了拍，「大將軍，言重了！」

說完慢悠悠的登上車輦，隨身侍候的小太監春福派人將渾身冰冷的騎奴也一併抬到了車上。

車輦搖搖晃晃的離開了大將軍府。走得已經看不見大將軍府了，剛才分明帶著醉意的鳳炎「刷」的睜開雙眼，清澈的雙眸之中哪裡還有一絲酒意。

春福安安靜靜的把鳳炎面前的燈撥亮一些。看著他拿出一本書慢悠悠的翻看起來。

被帶上車的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凍了一天一夜，突然之間來到溫暖的車輦里，冷熱交替渾身燙得跟火爐子一般。

春福伸手摸了一把，熱得燙手。急忙向鳳炎稟報。

「皇上，這孩子身上熱得燙手。」

低頭再看他，只見這小騎奴已然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他，他好像熬不過去了。」

這冰天雪地，這小騎奴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童，光著上身凍了一天一夜，鐵打的人也撐不住啊！

鳳炎慢條斯理的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的淡淡的說，「熬不下去也要熬。他可是用朕的愛騎換來的。」

說話之間，小騎奴渾身發顫，整個人痙攣著縮成了一團。

春福看得膽顫心驚，「皇上，他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鳳炎這才放下書本，低下身子伸手在這小騎奴額頭上摸了摸。正如春望所說，熱得燙手。

他手上淡淡的臘梅熏香輕輕拂過蠻奴兒的鼻端。這熟悉的味道和他跪在門口時聞到的那個人的味道一模一樣。已經燒得快昏過去的蠻奴兒從迷迷糊糊中清醒了一些。

是那個人！

昏昏沉沉之中，他隱隱約約的聽到那個如天神一般高貴的人無情的說道，「要是實在熬不下去也沒辦法。等他死了就把他扔下車。朕的身邊不留那些命不硬的人。」

不行!他不能被扔下去。他不能死！蠻奴兒不知道從哪裡生起了一股勇氣。他顫著雙唇用盡用身的力氣斷斷續續的吼了出來，「蠻奴兒……」

他所謂的吼出來，聽在春福耳朵里卻和蚊子哼哼也沒什麼兩樣。

「皇上，這小騎奴好像說話了。」

「他說什麼？」

春望湊上耳朵又仔細聽了一回。終於聽清他說了什麼。

他清楚而堅定說道，「蠻奴兒，命硬！」

剛才還熱得燙手幾乎昏撅過去的小騎奴奇蹟般的平靜了下來。他用著他超出尋常人的意志硬是將自己貧賤的小命從閻王手裡奪了回來。

春福一時之間簡直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樣的求生欲和意志力可以將自己從瀕死的狀態之中生生拉了回來。這個孩子真是不簡單！

正翻著書頁的鳳炎勾了勾嘴角，笑了。他從一旁取下自己的黑色的披風扔在這小騎奴的身上。

「給他蓋上，讓他好好睡一覺。」

春福小心翼翼的接過鳳炎的披風，將它輕輕蓋在這小騎奴的身上。

那股熟悉好聞的淡香無聲無息圍繞在蠻奴兒身體的每一處。他從未有過如此安心的一刻。一時之間，他忘記了身體的疼痛，忘記了一切，鼻尖只有那清冽的梅香久久的縈繞不去。

他竟然真的就這樣安靜的睡了過去。

鳳炎抬頭瞥了他一眼。是個聽話的孩子。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