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然這一覺睡得很沉，意外的踏實。他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披著程景軒的外套。

池安然看了眼手機，七點，這個時候程景軒應該回去工作了，衣服估計得過幾天還給他。

「醒了？」程景軒穿著白襯衫，髮型還是一絲不苟，看不出來這個男人只睡了四個多小時，「正好，早飯剛買回來，你先趁熱吃，等一下看看你的室友醒沒醒。」

「……你沒走？」

「看你昨天睡得晚就沒叫你，這一晚上應該挺不舒服吧。」程景軒把手中的餐盒一樣樣擺好，看到池安然眼下的青色有些心疼，「我早上問過醫生了，你同學的情況不嚴重，今天就可以出院，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留院觀察幾天。」

池安然點點頭，頭髮亂亂的堆在一起，看起來有些乖巧，「謝謝。」

程景軒在池安然頭上揉了一把，笑著說：「跟我這麼客氣幹嘛？」

這一動作讓兩人都是一愣，程景軒低頭笑笑收回手，指尖微顫，在池安然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摩擦了兩下。

兩個人沒有太多交流，靜靜吃著面前的早餐，池安然也沒有注意到程景軒一直上揚著的嘴角。

「這個國慶，你有時間嗎？」程景軒遞給池安然一張紙巾，眼中有些期待，「假期我想帶你去旅遊，怎麼樣？」

「……」

「我回國也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機會去南方看看，正趕上家裡長輩身體好多了，公司也不忙，想著找個伴兒去歇一歇。」

池安然攏了一把頭髮，心裡有些煩躁。剛上大學，寢室三個人都要回家。李明洋家裡有聚會，他沒有去加入的打算。

而面前這個人，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拒絕還是接受。他知道自己的狀況，每到一個相對陌生的環境他就會不自覺的緊張。

「當然，如果你不想，可以拒絕的，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心理壓力。」程景軒的聲音太溫柔，卻讓池安然心中的負罪感更強烈。

「可以，」池安然點了點頭，「謝謝。」

「那應該我謝謝你，別跟我這麼客氣了。」程景軒感覺心裡鬆了一口氣，原本緊握的拳頭也慢慢鬆開。

兩個人並排靜坐在門外，旁邊的座位上還擺著溫熱的早餐，眼光透過窗戶照在池安然裸露出的腳踝上，讓他白的晃眼。

「安然？怎麼起的這麼早？」劉宇軒揉著眼睛，回手把門關好，坐到池安然對面，「這是……程哥？您怎麼來了？」

「昨晚聽說你們來醫院了，放心不下，就來看看，」程景軒把池安然身旁的早餐遞過去，「給你們帶的早餐，趁熱吃吧。」

「嚯，謝謝程哥！」劉宇軒拍了一下池安然的肩膀，發現他的心不在焉，「安然，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啊？要不你先跟程哥回去吧。」

池安然搖搖頭，「不用，我等你們一起。」

「別了，你看你那黑眼圈兒，跟煙熏妝似的，趕緊回去睡覺吧。這邊有我和阿澤就行了，死魚那傢伙生命力強悍，估計沒啥大事兒。」

池安然自然是不同意，他心裡還有一點愧疚，如果他早一點發現，李斯羽也不會遭這個罪。

「安然，這有我們就行，昨晚我倆睡得是挺舒服，你在外面呆了一宿，趕緊回去歇歇。」劉宇軒不顧池安然的拒絕，強行把池安然拉起來推到程景軒懷裡，「程哥，快把他帶走，這邊有我們呢！」

程景軒心中的想法與劉宇軒不謀而合，如今劉宇軒說了，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安然，你先去我那兒或者我送你回家休息一會兒，如果有事可以讓他們給我打電話。」

「對啊，快程哥聽話，你這小身板兒，別等死魚站起來了，你又倒下了。」

池安然胳膊擰不過大腿，實在招架不住兩個人，只得點點頭，跟著程景軒離開。

兩個人來到地下車庫的時候，程景軒問：「怎麼？生氣了？一直不說話。」

「沒有，我沒生氣。」

程景軒拍了拍池安然的頭，像個和藹的長輩，「你的朋友也是為了你好，你臉色很差，你沒看到嗎？」

池安然順著程景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車窗映出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我送你回家吧，你回家還能睡得舒服點，再過兩天你同學也該走了，我提前一天來接你。」程景軒幫池安然打開車門，語氣中有隱隱的喜悅。

「今天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國慶我請你吃飯。」

「嘖，你這孩子……跟誰學的。」程景軒單手推了下眼鏡，眉心微蹙，「怎麼？你非要把咱倆的感情當做一場必須對等的交易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池安然有些發慌，他並不是那個意思，他也不想把程景軒從身邊推遠，可他總怕他做的不夠好……

「我知道，安然，我知道，所以給我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試著接受我，我們慢慢來，不要再拒絕我的好意了，好嗎？」

池安然嘴唇動了幾下，點了點頭，又怕程景軒開車看不見，說道：「好。」他的聲音有點幹澀。

車裡一片安靜，兩人個有心事，表情卻都意外的柔和。

程景軒沒在池安然家停留太長時間，他還需要處理公司的事，以免國慶假期出現問題。

池安然回到家中，把自己和衣服都處理幹凈，整個人窩在被子里。右手慢慢撫上自己心口處，溫熱跳動的感覺傳到掌心。

他的心裡脹脹的，像是有什麼衝撞著自己的心房，從左跳到右，讓他眼角發熱。

李明洋、李斯羽、餘澤、劉宇軒、白楓……他遇到的許多人都很好，但沒有一個人給他這種感覺。

他要變得更好，才配得上這些人給他的寬容，才配得上這些人給他帶來的一切……才配得上，這個人的溫柔。

池安然就這樣想著陷入夢中。他之前作息時間不規律，抵抗力差，前幾天就有低燒的跡象，昨晚又在醫院長廊里睡了一夜，縱使有程景軒的衣服，池安然也沒能逃過病毒的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