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出嫁，雖然理應按照規制由兩位兄長送行，再加陪嫁媵妾嫁妝若幹，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大公子重傷一直昏迷，二公子昨日進了紫瀛洲，此行一切從簡，還望公主體諒。」

離了張燈結綵的秋深閣，長長的隊列已經離開靈界。

船內，緋流坐在墊子上，平靜的看著鏡中自己的妝容，火紅的花鈿在眉心燃燒出一朵花，水滴一般的耳墜上柔潤的光撞上肌膚時成了揉碎的琉璃。

耳畔服侍上妝的嵐兒還在絮叨著靈後的種種恩德，緋流不想說話，只是淡淡的伸手捻起一片胭脂，為自己的唇加深一重顏色。

「我這般，可還好看？」

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小婢女被打斷，隨後笑的開心極了，「公主這是怎麼問的，您天生麗質，嫁娘妝容艷麗，自然是更加好看。」

緋流瞥了她一眼，扔下手中的胭脂，「沒問你。」

嵐兒不解的咦了一聲，這艘船里僅她與公主兩人啊，不是問她，那是問誰。

「公主…您……」心地單純的小姑娘一時不能明白，只當緋流是無人送嫁，再加上她心有不甘，傷心至此有些昏昏然，因此嵐兒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公主您別傷心，冥主定會好好待您的。」

呵，她又不是真的嫁人，什麼傷心，什麼冥主好好待她，饒是緋流為著馬上要發生的事情心裡再沉重，也不由得笑出了聲。

「其實說來，我並沒什麼好惦念的，不過是有些恍惚。」除了臨行前沒能見父親一面…緋流還是沒對她說實話，雖然束白告訴她，這人幹凈的很，可她早已沒了輕易相信的習慣。這不輕信不止是嵐兒，甚至還有…束白。

此身如此艱難，可是她沒辦法，獨自一人在荊棘叢中爬過，沒人肯伸手拉她一把，任由荊棘刺破全身，鮮血流了一路，孤孤單單，與她相伴的只有自己身後濃墨重彩的一道血痕。

「對啊，公主放寬心就……」本來行在寒江上，只有船下潺潺水流聲，此時又隱隱約約的聽到傳來兵戈相接聲音，嵐兒側耳細聽了片刻，再開口尾音都有些發顫，求救一般，「公…公主！外面是不是打起來了？」

小舟輕飄飄的追上了送嫁的大船，魔帝肅身立於一旁，一聲令下，魔尊帶頭拔劍飛身上前，只見空中一道血紅閃過，黑壓壓一片侍衛執兵刃相隨其後。送嫁而已，誰也不會料到半路會有如此變故，再加上功力好的都派去了給二公子做護衛，緋流這裡還真沒安排身手好的。

站立於船頭賞景的一個媵妾最先發覺從側邊飛來的影子，只是還沒來得及出聲，那把冷光凜冽的寶劍的劍峰就已切斷了她的喉管。嬌美的身體倒下，大片鮮血爭先恐後的湧出身子，然後，慢慢冷卻，僵硬…雙眼甚至都還沒閉上。

魔尊鶴霄允，從來不是良善之人，她在魔帝面前可以裝傻，可以收斂，卻掩蓋不了她內心野獸一般喜好殺戮和征伐的本質。一旦有了鮮血的刺激，也沒了魔帝的制約，被藏的好好的野性如決堤洪水一般，佔據了全部身心。

揮劍，殺人。不再是有意圖的為了什麼，只是能讓她愉悅的需求。

船上靈界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多的血順著船身縫隙淌進寒江。

魔帝死死盯著那抹紅色身影，目光晦暗，眉頭緊鎖。

對於魔尊和魔界身手最好的這些侍衛來說，完成這次任務易如反掌，不到一息，原本還熱鬧鮮活的人們，已然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鶴霄允意興闌珊的收起飲足血的寶劍，臉上濺落的血污還沒來得及擦拭幹凈。

「做的不錯。」酌辰飛身上了船，拽著魔尊一起鑽進了緋流所在的底層。

「呀！你們是何人？！」嵐兒眼尖的看見了朝這裡走來的兩人。

「別叫了，退下。」緋流皺皺眉，自覺名義上自己的婢女如此痴蠢，實在丟人。

「魔尊果真身先士卒，這一身衣裳只怕要不的了。」

「呵，我還以為殺完了，原來這兒還有一個呢。」艷紅的唇扯出個笑來，鶴霄允盯著滿臉戒備的嵐兒，故意想嚇嚇她。

「不準胡鬧，緋流公主的人，我們自然不動。」酌辰顯然沒發覺她只是玩心大起，一聲斥責，也不知是不是為著方才她對屠戮殺伐的歡喜。

「行了，魔尊也不必拿這缺見識的小孩子湊人數。二位如約而來，接下來若事成，緋流也必不會失信。」公主脫下繁雜的嫁衣，露出裡面一早穿好的簡練便服，「我們先離開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