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眺？北眺兄，」張鳳著搖搖美酒拍打得清脆而響的蟠桃，喚了幾聲那神仙的姓氏，「你看我擦幹凈還你？」

「仙師瞧這蟠桃鮮美多汁，果肉飽滿。當年那邪龍可是為了給愛人討這一物什就大開殺戒，我倒是拿著這不輕不重的玩意想想，要是我把這蟠桃直接給您——」

「...」

「那邪龍自然用不著大駕光臨。」

謝北眺抬扶起他低伏著的身子，湊前廝耳輕語低聲道：「仙師給小的一個面子。」

「您便別管這蟠桃是歪打正著到壺裡，還是特意搶來送給仙師您的，碰巧倒好，不軌也罷。您收了我這蟠桃，小的找仙師您討壺桃釀喝，都是難能可貴的緣分。」

「……」

「夜裡便來尋仙師小酌怡情。」

張鳳著笑出一道兒氣音：「花間置酒君有意，我負宿約慚周旋。這是當然，我張某還是懂得識時務，為俊傑。哪能勞煩北眺兄拿著大刀闊斧架在我脖頸上。」

「想問什麼就問個明明白白。」

都說張鳳著這心裡頭有個瘤子，他們就發狠地去戳戳，看看能不能流出什麼膿水。

天曆丁酉廿八，張鳳著飛升。

世間的張鳳著飛升到天庭，就好比是九州沒了不周山，四海沒了神珍鐵。九州崩塌破碎，四海浩蕩急嘯。於是世間禍亂相踵，天降喪亂。鶴怨猿啼，妖孽橫行。

天庭派遣張鳳著踏上那片疾苦的土地，神仙阿凡人阿都聽到來自山河江海悲涼的哀鳴。

那雙慰平過土地瘡痍，白樹枝般的手緊握著相扣，面龐上一滴瀝血的溫潤淚珠砸得生疼。張鳳著怔怔地看向那飄渺無影、宛如鬼魅的人身虔誠地親吻他的淚眼。

那是誰…

…

他看人身宛如月光般在指間紛飛。

那是千百萬年來的等待，那是騰飛山間的陽龍歷經一場深古的輪迴，那是在偌大個世間看到的愛恨情仇。那是邪龍，那是孟韞玉，那是反派角色。

#扒一扒，那個反派暗戀許多年的仙師#

張鳳著握著酒碗，出怔地看向那意氣自若的謝北眺。突然繳械投降道：「罷了，你有什麼想八卦的就問吧。」

「你們為何老死不相往來？」

「我老，他死，所以老死不相往來。」

「他是怎麼死的？」

花羋搓熱手掌勻熱到張鳳著背上，見他神色徒然嚴肅，剛想說句話叱叨北眺無禮，那雙白玉緞般的手攔住她的動作，用泛冷的皮膚掩蓋灼烈的悲惱。

她便說不出來話了。

髮絲吹到散溢著玉釀美酒的嘴齒，張鳳著把那縷墨撫到耳後：「叫你問明白，沒叫你把土都挖穿。刨根問底用不著得動地動土。」

「仙師，恐怕還是不捨得那條傻乎乎的龍。」

「那個輕佻色鬼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張鳳著抬手為他倒上一碗酒，綠淬的酒釀在瓷白碗里跌宕、砸碎。謝北眺倒是笑得勢在必得，道：「是，仙師大悲大舍。紅彤欲滴的冰糖葫蘆顆顆是怎樣圓潤分明的，陽春麵如何的筋韌鮮香？」

「姑娘用的胭脂該是什麼蜜果的香氣，撐舟的船夫是不是還拎著鳥籠唱曲，唱戲的可否還演著粉戲？」

「鎖啦喜轎、說書八卦、甜酸水面、朱牆京城。那些藏進文人袖子里祥和興旺的人間，倒是通通進了你的夢裡。夢了閑人未夢君。河夾的鼙鼓，引來了穿堂風，怎麼孟韞玉就是不肯讓你想起。」

「怎麼仙師張鳳著就是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