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傳說中的道仙
小說: 無謂逍遙·靈魂容器 作者:Mr.37° 字數:3252 更新時間:2019-09-22 15:10:52
他緊閉雙眼,像個認錯的孩子般低垂著頭,他強迫自己正面那些混亂的記憶,偷來的錢袋,緊追他不放的家丁,用來逃跑的小船,慌亂中落水的他將伸手想要救他的弟弟也一併拖入了水中,他們一起下沉,一起失去意識……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他還活著?!如果不是他,或許弟弟不會死,明知如此,他之前還想逃避,並把罪責推給惡妖,這樣的自己還真是懦弱的可笑!
「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哥哥!我就是個殺人兇手!都怪我!怪我!」在他嘶喊出內心愧疚的這一刻,他的眼淚也終於湧出了眼眶。
「哥哥,」熟悉而親切的童音響起,聽起來安詳而溫柔,「哥哥你莫哭,哥哥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這句安慰他的話出乎意料,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乖乖的收起自己抽泣的聲音。
「我不怪哥哥,如果沒有哥哥,或許我早就死了,謝謝哥哥給了我那麼多回憶,雖然那些回憶我沒有辦法帶到來生,但至少現在,它們讓我覺得很溫暖。」
他的鼻頭酸澀著,眼淚止不住,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發現自己已經哽咽到不能言語。
「哥哥……」小童的聲音停頓了片刻,「替我,好好活下去。」
「弟弟!」他顫抖著喊出聲,但船頭的人影卻只是深深的鞠了一躬後,便消失了。
岸邊的人輕輕躍上船頭,「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啟程了。」話音剛落,無人劃槳的小船便自行遠離了河岸。
「別,別走!弟弟!」他回過神來,爬起身想要追過去,卻再次被身後的力道按住,動彈不得。
「那已不是你可行之道,亦不是逍遙可觸之道。」身後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
那盞搖晃的青燈越飄越遠,他被原諒了,但心裡的沉重卻沒有絲毫的減輕,如果不是為了能吃頓飽飯,他也不會去偷那個錢袋,如果不是那些家丁窮追猛打,他們也不會落水,如果不是無依無靠,他們根本不會流浪到此,如果不是因為這些道人……
混沌的腦子一陣抽疼,他轉身暴躁的打開那隻按在他肩膀上的手。
「別碰我!你們這些滿口道義的混/蛋,根本不會明白我的感受!」他面前這個人的內心恐怕就和他的外表一樣,毫無溫度。
他一邊扯掉自己頭上的髮帶,一邊解開自己身上的道場服,這個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你要去哪?」從白衣道人身邊走過時,他的手臂卻被用力的拽住,說話的人依然看著邊河的河面。
「我這等賤民無需靜憂道人您操心,」他想要掙脫開抓住他的力道,卻發現那看起來不算強壯的男人竟紋絲不動,「放手!」他低吼著。
「跟我走。」不為所動的人繼續說道。
「我說過了,我哪也不去!我叫你放手!」他的低吼變成了暴跳如雷的嘶喊,「鬆開我!」
胡亂的掙扎與不整的衣衫,讓他又一次在這個道仙面前狼狽不堪的像個被調戲的小媳婦兒。
手臂上的力道一把將掙扎的他拖到了自己面前,他抬起眼,原本看不出任何情緒的人皺起了眉頭。
「究竟我要如何才能讓你跟我走?」放緩的語調聽來多了一絲無奈。
這個人,為什麼一心就要帶他走?傳說這個道仙一直都在尋找一個人,不會那麼湊巧的就是他吧。
他忽然安靜了下來,「你把我拽疼了。」望著白衣道人露出一臉委屈的模樣。
「抱歉。」他的手臂立刻被鬆開來。
果然,這個傢伙吃軟不吃硬,既然是道仙,他若是強行逃走怕是不可能了,沒關係,他別的不會,招人討厭的本事也算爐火純青了,他多得是辦法讓這個傳說中的道仙以後只想離他遠遠地。
但是,在此之前,這人或許可以一用。
「想讓我跟你走,可以,除了這邊河的妖。」余莫那老頭讓他謹言慎行,他偏不,他倒要看看那些藍皮子能拿他怎樣。
「這件案子,自有茶鎮道場負責。」白衣道人恢復了自己毫無表情的冰冷麵孔。
這是拒絕?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在心裡暗罵著。
「那就別再纏著我。」他瞪了一眼面前的人,繞開就走,這一次他沒有被人伸手攔下。
但平靜的聲音還是在他身後響起,「若我除了那妖,你就隨我去逍遙山嗎?」
逍遙山……
他的雙手不自覺的緊緊握拳,「讓我去哪都可以。」他停下腳步,轉身回道。
白髮人兒回頭,不緊不慢的從他身側走過,「隨我回道場。」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一番被他扯開了一半的道場服,「把衣服穿好。」然後低聲補充了一句。
「哼。」他冷哼了一聲,立刻跟上了道仙的步伐。
回到道場,余莫表面殷勤的為他準備好了靜憂道人隔壁的卧房,但他相信,那糟老頭的心裡一定咒罵了好他幾百遍,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在有生之年招待一次傳說中的道仙,估計之前準備的完美印象全被他給破壞了。
而這也是他十年來第一次獨自一人入睡,雖然他第一次睡在這種傢具齊全的卧房,但卻蜷縮在柔軟的床上,始終不敢閉眼,盯著圓桌上的燈,硬是撐到了天亮。
沉重的眼皮讓他原本還想在床上多賴一會兒,但咕咕叫的肚子卻鬧騰的讓他心慌,他只能起了床,沿著門廊朝議事廳走去。
然而,當他捂著空肚皮走到議事廳門前時,卻因為熱鬧的議論聲停下了腳步,他不是個喜歡偷聽的人,但這群道人們議論的話題主角似乎是那位傳說中的道仙,這讓他不得不伸長耳朵八卦起來。
「嘖嘖,三千銀絲繞指柔,撩心撩神了憂愁,這靜憂道人幽凌軒,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的可不僅僅是人家的長相,那把劍可是手刃叛徒的戰利品。」
「手握魔道法器的仙道,恐怕這世間也就只他一人了。」
「但是,那小賊什麼來頭?我可是一點沒看出來那傢伙有什麼道緣。」
「靜憂道人不會是看走眼了吧,一個靠偷盜為生的小叫花子,真是命大,兄弟倆都不習水性,他竟然沒被淹死。」
「……」
當話題轉到他身上時,一陣寒意從腳底緩緩蔓延至他的全身,他轉身離開,卻被身後的白衣道人擋住了去路。
這個人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
淺灰色的眸子看著他,沒有任何言語的從他身側走入了議事廳,廳里的議論聲瞬間消失。
「邊河孩童溺水案今日之內我會查明,」幽凌軒的聲音清冷的響起,「仁義道德禮都乃道修最重要的課程,若你等修習的不夠,可將相關書籍抄寫三遍,銘記於心,」明擺著就是要罰抄,卻說得好似建議一般中肯,「今日的早膳,煩請送往我的卧室,兩份,有勞了。」
沒想到那琴音般的聲音也有這般犀利的時候。
他站在原地,有種出了一口惡氣的快/感,而後,為他出氣的人再一次不緊不慢的走進他的視線,「跟我來。」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句話,沒有任何猶豫的跟上了那人的腳步。
幽凌軒,他在心裡再次念起這個名字,好像比道號好記多了。
兩人份的早餐他吃下了一大半,幽凌軒只是慢條斯理的喝下一碗素粥。
好久都沒有這麼享受過了,打了個飽嗝,他伸著懶腰便往床上倒去。
「那會不會是一個道行很厲害的妖?」他用雙手枕著頭,偷偷的瞥了一眼在床邊躺椅上打坐的幽凌軒,白髮白袍的人眼眸緊閉,呼吸輕微而均勻,安靜的就好像一尊線條柔美的雕塑一般。
「它為什麼要淹死那些孩子?也是為了修道嗎?」沒聽見回答,他不死心的支起頭,側身放肆的看向幽凌軒。
打坐的人依然不語。
「你們為了修道,也會殺人嗎?」他耐著性子繼續追問著,「修道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成仙嗎?」
依然閉著眼的幽凌軒鼻間一陣短促的輕嘆,終於還是敗給了他接連不斷的提問。
「既然選擇弱小的孩童下手,就不會是什麼有道行的妖,」回答的聲音語速平緩,「修道的方式殊途同歸,但有些捷徑卻是不可取的,食髓知味後便貪得無厭,更應儘早除之,以絕後患。」
他望著打坐的人,總感覺這個認真的道仙會把自己提的問題都回答一遍。
果然,幽凌軒緩緩睜開眼,似乎是在確認他是否在聽,「每個修道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道義,未必就是想要成仙。」
「你的道義是什麼?」他難得問出這麼有深度的問題,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與這個人待久了之後,都會變的有文化起來。
「尋得靜土,安我心神。」回答的聲音平靜如水。
他禁不住挑起眉,似乎聽出了一些有趣的內容,「你也會心不安?」他笑,明顯不懷好意。
幽凌軒不再回答,眼神卻依然盯著他,那自帶的冰山氣質,最終還是讓他不太自然的收起了笑。
「你叫什麼名字?」安靜了片刻,幽凌軒開口問道。
他撓了撓頭,放鬆的平躺了身子,「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無父無母,從小便帶著弟弟四處流浪,」他的眼前又禁不住模糊起來,「昨日,連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沒了,這回還真是要孤身一人了吧。」
以前,讓弟弟吃飽穿暖就是他每一天都要活下去的目標,這突然的失去讓他開始茫然,他甚至不想去思考以後該怎麼辦。
聽罷,幽凌軒再次閉上了雙眼,「別忘了你昨夜答應我的事。」末了,不忘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