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雙手抱著白色的馬克杯僵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扔著他的煙和打火機，正對面掛在牆上的電視機正播放著體育頻道的節目，他根本沒有在看！

他看似正對著電視的眼睛正用斜視這種技能偷看著廚房的方向，房東用的是開放式廚房的裝修設計，他現在所坐的這個位置很容易就能看到廚房裡發生的所有事情，他忽然有一個念頭閃過，房東莫非是新婚的夫妻？否則怎麼會有看別人在廚房裡做事的癖好？

剛想到這，廚房裡的顧爽忽然轉身，他連忙收回自己的眼睛，裝作認真的看著電視節目，那是一場足球賽，他最討厭看這個。

顧爽只是低頭洗著手裡的蔬菜，表情很是認真，就和以前一樣，奇怪了，那個傢伙似乎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這是怎麼做到的？沈牧的眼神又忍不住瞟了過去。

「估計還有一個小時開飯，如果餓了，就先吃點零食。」顧爽頭也沒抬的說到，卻嚇的他趕緊收回了自己的眼神。

他沒有搭顧爽的話，只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速溶咖啡，味道真是不敢恭維，但是他實在不想主動去問顧爽咖啡豆被放在了哪裡。時至今日，他第一次發現，兩個大男人合租一套公寓是一件多麼尷尬奇怪的事情，沈牧從小就不是個會照顧自己的人，當初提議顧爽合租，也只是覺得這個小個子應該能做點家務什麼的，沒想到，一起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五年，也一起合租了五年，顧爽從最開始的什麼也不會，到現在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的技能統統刷到滿級，相反，他的生活技能依然為零。

但是自從昨晚的事情發生後，他忽然開始覺得以前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今天看來都那麼的不正常，他不想再把衣服扔在換洗簍里等著顧爽去洗，他不想再打開房間的門等著顧爽打掃，他不想找不到東西的時候去問顧爽它們在哪裡，他甚至不想坐在餐桌前與顧爽一起吃飯。

他有些焦躁的皺起了眉，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煙推開了陽台的玻璃門。點燃嘴裡的煙深吸了一口，雙手撐在圍欄上再把煙吐出去，也許這樣能讓自己煩躁的心安靜下來，只是也許。但是，他的肚子忍不住發出了咕嚕聲，他餓了，可是他就是不想聽顧爽的話去拿什麼零食，因為那些東西，都是顧爽每周3採購回來準備著的，以防加班不做飯的時候餓著自己。

他抬起手狠狠拍了一下鐵質的圍欄，這種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覺得生活一團亂的感覺真不爽，這樣會讓自己在顧爽面前看起來很可笑吧，以往自己總是仗著個子高，體力好，自帶莫名的優越感，到現在，這種感覺幾乎不存在了，不屑、輕蔑、漠視，這幾乎成了這十多個小時來顧爽給他的最多的表情，真是莫名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客廳里已經傳來陣陣飯菜的香味，他按熄手中的煙，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他這五年的工作性質似乎讓他養成了現在的穿衣習慣，襯衣成了他不論是工作還是生活的必備，穿好深灰色休閑褲，淺藍色的襯衣外再套上一件藏青色的V領毛衣，他打開房門，門口卻站著顧爽。

顧爽已經換下了之前被淋濕的衣服，穿著一套珊瑚絨的深灰色家居服，外面套著一件黑白格子的圍裙，胸前的口袋前綉著一隻豬，他的頭髮還是濕的，似乎換好衣服就去準備飯菜了，並沒有時間去吹幹，「你要去哪？」顧爽仰著頭望著他。

「出去走走。」他和面前的人保持著距離回答著。

但顧爽卻並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可以吃飯了。」那表情，讓他想起了自己的老媽。

「怎麼？我的人身自由也由你控制了？」沈牧低頭俯視著顧爽，「我不記得我們的交換條件里有這一條。」說到交換條件，他又忍不住想起那個讓他看不下去的視頻，牙根恨的癢癢的。

顧爽低下頭不再與那雙眼睛對視，因為沈牧說的話沒錯，「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說話的聲音很小，彷彿說給自己聽一般，他當然知道面前這個男人為什麼而改變。

沈牧嘆了口氣，似乎能跟他多說幾句話都變成了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你以前也不是這樣的。」一語雙關的話說完，顧爽只能沉默。

兩個站在原地不再說話的人，讓空氣中似乎都充滿了尷尬的氣氛，終於，沈牧還是忍不住推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朝門口走去，很快，防盜門被打開再關上，這個家再次回到了安靜中。

顧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餐桌前，簡簡單單的三個菜還冒著熱氣，他用雙手撐在餐桌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身子站穩似得，他盯著那些菜，肩膀微微抽動起來，他笑，「沈牧！你這個白痴！混蛋！」嘴上大罵著，眼角卻忍不住淌下了眼淚，他抬起衣袖捂住了眼睛，這一次是真的回不去了吧，他曾無數次的想像過，未來他會以什麼樣的身份陪著沈牧走下去，今天看來，就不用再妄想什麼了。

還有97個吻，也許，他也堅持不到這個約定完成的時候吧，等他的心不再存有任何僥倖和期待的時候，他一定會離開的。

沈牧坐在咖啡館的二樓，隔著落地玻璃窗看著街道兩邊行走的人發著呆，他的面前放著一杯咖啡和一碟蛋糕，但蛋糕一口也沒動過，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周末是這麼漫長，明天該怎麼過？他心裡沒有底，現在的自己只想避開一切可能和顧爽獨處的機會，和自己認識二十年的老友接吻，神經病！他在心裡狠狠的啐道，再次心煩意亂的拿起了桌上的煙，忽然想起室內禁煙，只能又放了回去。

煙盒旁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朝手機熒幕上瞟了一眼，來電顯示出白棐的名字，他翻了個白眼，聒噪的傢伙，他拿起電話按下接聽，剛放到耳朵邊，還沒等他說話，那邊的人便迫不及待的喊了起來，「什麼情況？你家顧爽的電話怎麼打不通？」

「什麼我家的。。。。。。」他敏感的正想反駁，卻又被手機里的聲音打斷。

「趕緊來老地方，我失戀了！」

「你又。。。。。。」沒等他把話說完，對方便掛斷了電話，他盯著手中的手機熒幕，無奈的嘆了口氣，認識這個傢伙9年了，這個德行從來沒改過。

喝完杯中的咖啡，沈牧還是起身離開了咖啡館，他並沒有耐心傾聽白棐的失戀史，但是現在他不想一個人待著。

老地方是一個居酒屋，開在一條熱鬧的商業街上，但位置並不好，在一個角落的地下室，要不是因為一次避雨，他們幾個也未必能發現這麼一個地方，居酒屋算是一家日式的小酒館，但並不正宗，裡面的空間也不大，店門是日式推拉門，門上掛著藍色的布旗，上面寫著酒字，正對門口的就是老闆娘的收銀台，廚師只有老闆一個人，收銀台兩側是敞開式的榻榻米與矮桌，包廂只有3個，每一間最多能坐下4個人，再多就會顯得擁擠，而他們幾個人常去的包廂位於最靠里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來那裡都是空的，久而久之也就變成了習慣。

沈牧走進居酒屋，老闆娘見是熟人，也只是微笑的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沈牧輕車熟路的走到了最靠里的包廂，一推開門，白棐便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他，一臉的委屈。

他脫了鞋，選擇了面對門口的位置坐下，桌上的清酒不過才剛打開沒喝幾口，看來白棐那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喝多了，「說吧，這次又是什麼情況？」他拿起一個空杯放到自己面前，為自己倒上了酒。

「他跟別人走了。」白棐拍了拍桌子，一臉的不甘心。

對於白棐的失戀，他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一起大學4年，同一個宿舍，憑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也是引的不少系裡女孩的喜歡，他倒是還真沒見過這傢伙認真的談過一場戀愛，他一直覺得，這個傢伙對「新鮮感」這個詞有癮，但是最近一年，這小子沒事就找他們幾個喝酒，總說自己失戀了、被甩了，感覺每次形容的似乎都是同一個人。

「走就走了唄，遲早的事。」就這一天到晚喝酒鬧失戀的德行，誰看了都受不了吧，沈牧說著喝了一口清酒，涼意順著喉嚨鑽進了還空著的胃裡，「老闆娘，來份天婦羅。」他隨口喊道，剛好一塊兒算在白棐賬上。

白棐抬眼狠狠瞪著沈牧，「所以我就不喜歡跟你聊天，你把顧爽叫來。」沈牧大條的神經，本來就不是哥們兒間聊天的最佳人選。

「咳，咳，」一口清酒嗆進了喉嚨，沈牧難受的咳嗽起來，他現在最不想聽見的就是顧爽的名字，「要叫你自己去叫。」他沒好氣的回道。

「我要是能找到他，還輪的上你坐我面前？」白棐說著把自己的手機扔到了沈牧面前，「你看看，多少個呼出？根本打不通，他哪去了？」

「不知道。」沈牧想也沒想的回答著，電話當然不會打通，那個傢伙的手機早就毀在了自己的腳下。

忽然，白棐坐起身，把身子傾上前，盯著沈牧，「你們倆口子吵架了？」

「誰倆口子？」沈牧彷彿受了刺激般的叫了起來，「不要胡說八道！」

白棐不解的皺起了眉，「不對勁兒。」然後又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這傢伙怎麼突然對玩笑這麼敏感了？這又不是他第一次用這樣的稱呼來開他們倆的玩笑，以前可沒有這麼激動的反應。

「你不是失戀嗎？這麼快就痊癒了？」發現白棐懷疑的目光，沈牧立刻開始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