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工作日，早上七點30分，沈牧坐在家裡的餐桌前，盯著手機熒幕上顯示著的電話號碼，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於按了下去，電話里的連接聲響了很久，每一下都讓沈牧心中的忐忑加重一次，漫長的等待過後，電話終於被接通，那頭響起一個慵懶的男聲。

「你幹嘛？你不知道我的起床時間從中午開始嗎？」很明顯，接電話的人還倒在床上感受著溫暖，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忍了！沈牧提醒著自己，「白棐啊，我是想跟你解釋一下前天在居酒屋……」

「有病！」沒等他刻意使用的溫柔聲音說完，對面的人直接掛斷了電話。

有病？沈牧看著自己被掛斷的電話，臉上滿是委屈的表情，有病的不是他！是顧爽！

「解釋清楚了？」「有病」的人從身後將一杯調好奶糖比例的現磨咖啡放在了桌上。

這個傢伙剛剛就在自己身後煮咖啡，不可能沒聽見他的電話，明知故問！沈牧盯著那杯咖啡想拒絕，卻奈何不了自己因為早起而昏沉的腦子對那杯咖啡的渴望，他懶得去回答顧爽的問題，手卻很誠實的端起了咖啡杯。

看著沈牧的舉動，顧爽忍住了想笑的衝動，把準備好的三明治也放到了餐桌上，「吃吧，空腹喝咖啡，胃酸高。」周日，沈牧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整整一天，估計都在盤算著怎麼和白棐解釋那天居酒屋的事情，一整天，就叫了一份外賣，還只是一份素粥，一定是胃病犯了。這大個子看起來身體素質不錯，卻有一個容易受傷的胃，說是遺傳，貌似他爸媽都有類似的毛病。

沈牧看了看那個三明治，今天還得上班，他可不想因為胃的問題影響工作，嘴上依然沒有任何話語，手卻拿起了三明治塞進了嘴裡，姑且先吃著，再跟那個有病的人過不去，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這樣，算是個不錯的開始嗎？依然站在沈牧身後喝著咖啡的人笑了笑，暗自鬆了口氣。

沈牧和顧爽工作的地方是一家互聯網公司，他們分屬於不同部門，沈牧屬於商務部，負責新客戶的需求諮詢與挖掘，然後根據收集到的信息為客戶提供實施方案，促成合作，而顧爽是個設計師，屬於技術部，對進入啟動後的項目進行設計工作。從租住的公寓到公司，需要約50分鐘的時間，其中要經過5分鐘的步行到捷運站，然後是將近40分鐘的捷運。

上班的時間是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的九點，所以，他們總是在8點準時出門。以往總是兩人一起有說有笑的路程，今天看起來格外彆扭，顧爽跟在沈牧身後，保持著約兩米左右的距離，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捷運站，卻還是習慣性的站在了同一個車廂門口，只是互相盯著手中的手機，彷彿陌生人一般。

沈牧的上班時間總是一身西裝的打扮，今天風大，索性出門的時候就抓起了一件長款的卡其色呢子外套，185的身高與衣架般的身材，加上幹練的撘衣風格，很容易就能在捷運站里吸引上班族小姑娘們的注意。

顧爽的衣著風格卻隨意很多，也許是因為幾乎不需要外出見客戶的原因，他的穿衣風格選擇就更為寬泛一些，他個子不算高，172的身高站在沈牧身邊反而顯得有些嬌小，一頂毛線帽，只露出一截劉海和兩側的頭髮，讓本來就不大的臉型顯得更消瘦了些，腿上是一件九分卷邊牛仔褲，腳上一雙白鞋，上衣搭著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背後是一個黑色皮質背包，看起來就像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

從背影看去，這兩個人，完全來自兩個世界。

早高峰的捷運基本上2分鐘一趟，剛站了沒多久，車就進了站，這一站人不多，顧爽習慣性的鑽進了右邊靠近車廂連接處的角落，沈牧也站在了連接處，只是背朝著顧爽。車門關上，兩人依然沒有任何語言，甚至連一個對望的眼神都沒有。

沈牧的手機里正刷著今天的新聞頭條，但他卻根本看不進去任何內容，他的腦子裡只有兩件事，一是怎麼向白棐解釋清楚自己沒病這件事，二是盡量避免和顧爽在公司的接觸，就當他是個陌生人，就當他們之間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捷運緩緩停住，這是他們經過的第二個站，也是整條線路中最大的中轉站，蜂擁而上的上班族們立刻將車廂里塞的滿滿的，在還未關上門的幾秒鐘之前，依然有人在用盡渾身解數想要擠上車，原本還背對著顧爽的沈牧被人群一下子擠到了顧爽的面前，他一個轉身，正好把比自己的矮小的人嚴嚴實實的擋在了角落裡。

這才是他們以往一起上班最常用的姿勢，顧爽總是喜歡躲在這個角落，而沈牧則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充當擋板，不管多擁擠，好歹能給他們倆爭取出一些空間。

「不好意思，再進去一點！」身後有人一邊嘴上說抱歉，一邊用自己的整個身體將沙丁魚罐頭一般擁擠的人群再次進行了擠壓，沈牧只能用雙手撐在顧爽這個角落左右兩邊突出的拐角處，盡量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但是過近的距離，只能讓面前的人收起原本放在眼前看著的手機。

是因為周一的緣故嗎？為什麼感覺今天特別的擁擠？沈牧皺著眉扭頭看了看身後基本上毫無縫隙的人群，車門終於在門前燈閃爍了幾下之後勉強的關閉上了。但是，列車的啟動，讓站在他身後，幾乎沒有任何可抓取物控制身體平衡的人們一起往他背後壓了過來，重力讓他不堪重負的身體前傾，下巴直接撞在了顧爽的毛線帽上。

這個距離太近了！沈牧尷尬的吞了口唾沫，強行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盡量遠離面前的人，這種感覺就像在做負重俯卧撐，沒想到，面前的顧爽居然緩緩抬起了頭，他甚至能感覺到顧爽鼻間的氣息吹在自己的脖頸上，該死！早知道今天出門應該再帶上一條圍巾！沈牧刻意揚起自己的頭，裝作看著周圍的人群，這麼擁擠的車廂，周圍的人居然還能想盡辦法爭取出低頭看手機的空間，他也是佩服的。

忽然，沈牧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服被面前的人扯了扯，他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之間仰起頭的人正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自己，但是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的只有惡作劇般的邪惡，果然，顧爽的嘴唇動了動，雖然沒有聲音，他卻從口型中讀了出來，那個傢伙居然對他說，「吻我！」

握草！像他這樣如此有教養的人，居然也會在心裡大罵一句髒話，可想而知他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沈牧只能用一雙瞪大的眼睛狠狠的盯著面前看著他的男人，他又開始做噩夢了嗎？他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疼！「你神經病吧。」為了不引起周圍人的注意，他只能微微低頭，壓低了聲音在顧爽耳邊說道。一個奇怪的想法忽然闖進了他的腦袋，過去的五年，他們一直都是這樣一起去上班，顧爽每天都會這樣看著他，那個時候，他的腦子裡也想著剛剛他說的事情嗎？呃，他的胃有點難受。

聽到他的回答，面前的人似乎並不生氣，反而嘴角微微上翹，沈牧能感覺到自己後脊一陣發涼，顧爽這傢伙腦子裡還在盤算什麼？他只是想安安靜靜的上個班，這樣都不行嗎？

「一比三。」顧爽不懷好意的笑著。

沈牧狠狠的咬著自己的牙根，他敢百分之百的肯定，面前這個人不是個神經病，他是個瘋子！「一比四！」而他，居然跟著這個瘋子一起發瘋。

「一比二！」顧爽繼續笑著，露出一排不算整齊的牙齒。

沈牧深呼吸了一口車廂里，由連接處吹過來的冷風，他必須讓自己暴跳起來的情緒緩和下來，他恨死了這種被一個瘋子控制住的感覺，他的每一次掙扎似乎都能被顧爽一手拍死，「一比三！否則下一站我就把你扔出去！」他狠狠的看著面前的人，這是他的底線，說到做到。

「成交。」回答完，顧爽閉上嘴，一雙眼睛玩味的盯著面前的沈牧，似乎想親眼見證這個刺激的時刻。

沈牧眼神閃爍的觀察著周圍的人，他必須確定每一個人的視線都不可能看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否則，明天的八卦新聞說不定就會看到一個「X線捷運驚現男男接吻」的標題。

他的眼神回到面前的顧爽臉上，那個傢伙只是抬了抬眉頭，似乎在催促他快點下口，天啊！撐在顧爽兩側的手忍不住隱隱用力，他現在想往這張臉上給一拳的心都有，「挪開你的狗眼！」

這算是害羞嗎？顧爽聽話的把眼神移向了一邊，一個溫熱的觸感便落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他微微開啟嘴唇，那個溫度卻立刻離開了他的唇，呵，剛剛那一瞬間，自己是在期待什麼呢？他的心忽然泛起一股苦澀。

「92。」迅速完成那個吻之後，沈牧立刻把臉轉向一邊，他不想被顧爽看見自己臉上尷尬的表情，他順口說出了那個數字，提醒自己，也算是提醒顧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