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今天的午餐不會有了。顧爽靠在椅背上，取下自己的框架眼鏡，隨手扔在了辦公桌上，他抬起頭，盯著天花板，剛剛在樓梯間發生的一幕，讓他有些煩躁的伸手從桌上的糖罐里取出了一個棒棒糖，剝好後扔進了嘴裡，現在似乎只有水果的甜味才能稍微緩和一下他的心情。

剛才咬的那一口應該不算重吧，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咬傷沈牧的舌頭。從昨晚他就一直沒睡好，倒在沙發上一個晚上，沈牧果然沒有回來，而今天早上，看那傢伙捂著脖子，就知道不對勁，而自己居然還有勇氣面對沈牧的質問，看來這將近10年的時間，真的沒有白白打磨出他的承受能力。

「顧爽，」身後的辦公室門口忽然響起了前台小姑娘的聲音，他不解的回頭，「有客戶找你，我已經安排在2號小會議室了，你趕緊過去吧。」

「嗯？」他不解的皺起眉，他不記得有約過什麼客戶啊？而且，基本上作為技術，就算要與客戶約會議，也會先跟商務溝通的，他剛想問，卻發現前台的姑娘早就消失在了門口，看來公司的行政工作也不輕鬆，想著，他還是站起身，取出嘴裡的糖果，隨手扔在了垃圾簍里。

推開2號會議室的門，朝他微笑著的女人讓他有一種前台姑娘找錯人了的感覺，以至於他站在門口，遲遲沒有走進辦公室。

「我去幫你叫沈牧吧。」說著，他鬆開了自己推開的門，因為會議室裡面的人並沒有讓他覺得有什麼好交談的。

程露霏連忙從桌前站起身，「我找的是你。」聲音在門關上之前傳了出來。

顧爽的手依然撐在門上，猶豫了片刻，還是再次推開，讓自己的表情看似無所謂的走進會議室，坐在了程露霏的對面，這個位置離門口最近，他總有一種隨時想要衝出去的感覺。「什麼事？如果是設計稿的問題，你可以直接跟沈牧溝通。」他們之間現在唯一有可能存在的話題無非就是工作，難道是今天早上沈牧才看過的稿子，就告訴客戶了？這個重色的白痴。

見顧爽終於坐了下來，程露霏似乎鬆了口氣，她緩緩坐下身，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包女士煙，取出一根放在嘴上，在點燃之前忽然想起了什麼，「可以嗎？」她抬起眼看著顧爽。

顧爽沒有回答，算是默認，雖然現在已經不允許在室內吸煙，但是他們公司總是會設置幾個可吸煙的會議室，方便一些煙癮比較大的客戶，他只是奇怪，似乎之前並沒有看出程露霏還有這樣的嗜好，難道是在沈牧面前隱藏的很好？

程露霏的煙味帶著淡淡的巧克力香味，似乎比沈牧的要好聞，「我找你，想聊聊沈牧，」程露霏的面容在繚繞的煙霧中顯得有些疲憊，「你離開他吧。」

他本來就要離開，但是被面前這個女人提出，卻讓自己的心情似乎又沉重了一些，「你可以把他帶走。」這個女人不是已經在這樣做了嗎？為何還要再來挑釁他？難道他的存在就讓這個女人如此不安嗎？

程露霏狠狠的吸了一口煙，「但是我想要的，是你徹底從他面前消失。」煙被吐了出來，他竟然感覺這個女人帶著不合她年齡的滄桑。

但是她說的，也正是他在做的，還剩下28個吻了吧，這將是他和沈牧之間最後的羈絆，「如果你要說的是這種問題，那我們就不必在多說什麼了。」他有些無奈的站起身，他沒有必要讓這個女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現在的情況和五年前有些不一樣，」程露霏將煙頭按熄在了煙灰缸里，「我想和沈牧一直走下去，而你對他的感情會讓我覺得噁心，所以，你必須消失，」女人說著也站起身，拿起了一邊椅子上的外套，「但也有些情況一樣，」程露霏走到他身邊停下了腳步，「我和五年前一樣，為了得到我想要的，不在乎手段，」女人說著，走向了會議室的門口，「對了，今天的午餐我會和沈牧一起吃，你就不用出現了吧。」話音剛落，會議室的門也再一次被關上了。

這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程露霏吧，顧爽忍不住苦笑起來，一字一句還真如刀刃般割在他的心上，他仰起頭，希望眼眶中泛起的熱能再次被眼睛吸回去，他的雙手無力垂在腿邊，緊緊捏成了拳頭。

當沈牧拎著打包盒出現在設計師辦公室的時候，他只看見一個趴在辦公桌上睡著的男人，他輕輕的走到桌前，放下了手中打包來的午餐。還剩下26個了吧，沈牧低頭看著顧爽趴在桌上的睡臉，緊緊的蹙著眉，就好像連夢裡都有什麼事是讓他難受的一般，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去撫平那個眉頭，卻在剛伸出去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還是收回了手，他的舌尖還在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情微微疼痛著，顧爽說的話他當然記得，看來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回不去的，比如，他們之間的友誼，沈牧轉身離開了，那就尊重他的選擇好了，要消失或是要離開，都隨他。

周六，天還蒙蒙亮，公司的一百多號人便聚集在了公司樓下，大家都難得的穿著休閑運動服，大多數人手中拿著早餐或是咖啡，基本上所有人都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當然，這種造型對夏望晨而言是每天中午之前必然存在的，他一隻手勾住顧爽的肩膀，雙眼無力的耷拉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倒下去。

沈牧在一邊抽著煙，這種早起的事情雖然不常幹，但好在他昨晚睡的早。他的眼神落在不遠處，手中抱著咖啡的顧爽身上，此時那個人正一臉無奈的看著身邊的夏望晨，似乎怎麼也擺脫不掉那個男人的掛靠，那模樣還真讓他有想要衝過去保護他的衝動，他連忙收回自己的眼神，還是算了吧，不要再拿以前的自以為是去理解那個人了，只會讓自己尷尬罷了。

終於，兩輛大巴車在依然亮著路燈的馬路上緩緩靠了過來，「分開兩輛車上，技術部一輛，其餘部門一輛，技術部那邊坐不下的，再到這邊來。」人事部的同事們安排著上車人員。

「趕緊上吧，我得坐前排。」路源在他身後推著他上了車，他隨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路源就坐在了他身邊的位置上，「商務部的盡量坐在一起啊，等會好點人數。」不時的還幫著商務總監幹幹管理的活，也對，這個時候不表現，什麼時候表現呢。

沈牧倒是沒那個表現的心思，他只是側過頭去，看著窗外。昨晚，顧爽提出用3個吻交換他下廚做晚餐，他很幹脆的同意了，雖然菜只炒了一個西紅柿炒雞蛋，但是顧爽似乎吃的還是挺開心，看來他得習慣顧爽這種兌換的操作，還有23個吻，他把頭靠在了座椅上，如果順利的話下周五之前應該能夠完成他們的交易，那麼，時間剛好，昨天的午餐，他答應了程露霏提出的同居建議，他決定下周五就搬過去，只是，還沒想好怎麼跟顧爽說。

大巴車終於啟動了，他們此次戶外拓展的目的地在臨海森林公園，顧名思義，那是一座靠近海邊的森林，空氣環境自然比城裡要舒適許多，唯一一點不方便的是，離市區太遠，大巴車需要從城市道路轉上高速公路，再行駛3個小時左右才能到達，這也是為什麼這次所有人被要求那麼早過來集合的原因，此次的戶外拓展並沒有露營的安排，自然所有行程都會壓縮在一天之內完成。

大巴車開始進入了平穩的行駛時間，車上大多數早起的人都開始昏昏欲睡，只要少數幾個今年第一次參加活動的新員工掩飾不住興奮的聊著天，沈牧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

「最近，你和顧爽鬧矛盾了？」身邊的路源卻壓低著聲音小聲的詢問著。

沈牧睜開雙眼，卻沒有看身邊的人，最近他們倆的問題有這麼明顯嗎？「沒有。」他嘴硬的回答著。

路源往他身邊靠了靠，「是不是談戀愛，重色輕友了啊？」似乎，他與程露霏的戀情，在商務部已經不算是個秘密了。

但實際上，他們倆人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個程露霏的介入可以影響結果的吧，沈牧側過臉來看著路源，「顧爽跟你說了什麼嗎？」雖然他這麼問著，心裡卻很明白，顧爽根本不會跟其他人提起這種事情，就算有，最多也只會是夏望晨那個小子吧。

路源撇撇嘴，「沒有，我只是看出來你們不對勁，」說著，路源嘆了口氣，「我勸你啊，還是稍微注意點，這世界上能真心對自己的兄弟沒幾個，可別因為不必要的誤會失去咯。」說話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似的。

或許路源確實曾經經歷過，但絕對不是他現在經歷的這些，沈牧苦笑著轉回頭去，再一次閉上了雙眼，「放心吧，沒什麼誤會。」他和顧爽之間還能有什麼誤會嗎？他現在才算是真正的看清了自己身邊這個認識了二十年的「兄弟」，對那個傢伙而言，也許自己的存在更像是個玩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