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翧看著面前一臉認真表情的23歲實習生，這個人剛剛說的話讓他有一瞬間彷彿真的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噗，哈哈哈哈哈哈，」他不顧自己西裝革履形象的大笑起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笑聲里的糾結，「認真？一個習慣於無愛之性的小P孩兒居然跟我說認真？哈哈哈哈哈。」

曾幾何時，他也對感情用過認真一詞，換回來的結果卻讓他觸目驚心。

蔡浮予在秦翧的笑聲中有些尷尬的拿起自己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秦翧的話他是生氣的，但卻也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他說的沒錯，在此之前的自己似乎就是這種隨心所欲的人。

「秦總其實是害怕我跟你競爭嗎？」蔡浮予放下手中的奶茶，看著面前笑出了眼淚的男人，他也露出了笑容，但卻明顯是輕蔑的。

蔡浮予的話終於讓秦翧收起了笑，交疊著修長的雙腿，他舒服的靠在了沙發靠背上，「競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當然，」蔡浮予雙手交叉在胸前，堅定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你也喜歡凡組長不是嗎？一直想把我從凡組長家中弄出去，不就是想要掃除情敵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秦總應該在大學之前就認識凡組長了吧，追求那麼多年沒成功，人家卻結婚了，現在好不容易離了婚，終於又有機會了不是嗎？」

這一切都是他透過這段時間收集到的信息推測出來的，他甚至覺得秦翧把凡昀安排進自己的公司，以及和蘭樂彤的認識，其實都是為了更好的將這個男人掌握在自己身邊。

秦翧挑了挑眉，還真是低估了蔡浮予對凡昀感興趣的程度，只可惜現在還真不能隨便找個借口把這個傢伙從公司里趕出去，凡昀一定會為他出頭的，他不想讓凡昀難過。

「我想說，你喜歡上凡昀，是因為他散發出的溫柔和包容吧，」秦翧說出這句話，立刻滿意的看到了對面那張臉僵住了表情，「那種溫柔和包容，有時候還真容易讓人上癮，」秦翧笑著，「他就像一種美味的毒，毫無意識的對身邊所有的人散發著他的香甜，毫無節制……」

三年前。

「麻煩你送我回家，真是不好意思。」坐在副駕駛的凡昀看著車窗外說道。

秦翧認真的開著車，車速並不快，因為這一場突然而來的豪雨，「客氣什麼，本來今天周五可以讓你們早點回家的，都怪我下午的例會遲到了，耽誤了你的時間，不過，這兩個月的周末你似乎都沒什麼時間和我們出來聚會了嘛，約了你好幾次，都說沒空。」

凡昀一直都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上下班需要坐一個小時左右的捷運，要不是今天錯過了末班車，他也一定不會答應自己開車送他回家的提議，這個傢伙總是這樣，不希望給別人帶去麻煩。

「嗯，」凡昀抱歉的笑著，「在相親，已經老大不小了，最近我媽急的很，幾乎每周都安排了相親。」

「哦，」秦翧的眉頭配合自己的心一緊，好在這除了一閃而過的路燈以外，車內一片黑暗，坐在他身邊的人根本不會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有看中的姑娘嗎？」

「感覺她們都挺好的。」果然是凡昀一向的回答方式，也許在他的心裡，就沒有很差勁的人吧。

「就沒有一個感覺特別的嗎？」秦翧好奇的追問著。

凡昀抬起一隻手靠在車窗邊撐起頭，「我媽喜歡就行。」

秦翧嘆了口氣，從高中認識這個傢伙開始，就發現他是個只為別人考慮的老好人，這種好已經達到了喪失自我的地步，他由心底里討厭這種「泛濫的好」，「那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女人，你就不能為自己想想嗎？」終於，他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但他身邊卻沒有響起任何回答的聲音，他回過頭，副駕駛上的人竟然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半個小時後，秦翧望著凡昀走進小區的背影，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迷糊的聲音，「秦大少爺，你也不看看幾點了，什麼事？」

「樂彤，我想找你幫個忙。」秦翧的聲音低沉的響起。

半個月後。

秦翧有些鬱悶的敲開了蘭樂彤家的門，還沒等開門的人說話，他便不由分說的衝進了客廳，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我說秦大少爺，半夜三更的闖進一個獨居女人的家，你還真不忌諱啊。」蘭樂彤笑著關上門，她當然知道此刻秦翧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秦翧抬起眼盯著一身棉質睡裙，踩著拖鞋的女人從他的眼前走過，坐在了他對面的沙發上，一張臉沖他揚著討好的笑，看來還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他不爽的事了。

「今天凡昀跟我說要跟你結婚，這事兒你知道嗎？」他寒著一張臉看著對面的女人，這樣的表情他之前一直不敢在凡昀的面前表露過。

「知道啊。」蘭樂彤雙手托著自己的臉，手肘頂在膝蓋上，一副裝可愛的模樣看著他，「是我向他求的婚。」

秦翧嗖的站起身，黑著臉緊緊盯著蘭樂彤，「你瘋了？！我讓你假裝跟他相親談戀愛，誰讓你跟他求婚的？再說了，你是個Les，你找他結哪門子婚？！」

也許是物以類聚，蘭樂彤是他大學時身邊為數不多的女性好友之一，這個姑娘坦白的性格讓他很是欣賞，相比之下，自己的不夠坦率反而成為蘭樂彤最常用來取笑他時說的話。

「凡昀是個好人啊，」蘭樂彤依然揚著笑望著他，「他很理解我，我說我也想做個完整的女人，他當下就同意幫我完成願望咯。」

「你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心！」秦翧忍不住低吼道。

原本和蘭樂彤商量的劇本是假戀愛一段時間就分手，讓凡昀的家人和他自己都打消這個相親的念頭，但他千算萬算，偏偏沒算到蘭樂彤這個女人居然假戲真做了，如果真是因為相愛也就罷了，偏偏是個什麼想當一個完整的女人這種爛理由。

「萬一，我真想跟他好好過日子了呢？」似乎他的情緒越是失控，蘭樂彤就越是得意，「怎麼？吃醋啦？捨不得？」蘭樂彤說著，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之前一直仰著看向他的脖子，「你說說你，總是這麼不夠坦率可不好，會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的。」

秦翧無法反駁的垂下頭，蘭樂彤說的沒錯，他就是這樣，想要，卻又害怕擁有，害怕失去，於是他想盡各種辦法留住，到頭來，除了留不住那個人以外，還給他帶去了無數的傷害，每次都是這樣！每次！

蘭樂彤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作為你的好友，他的未婚妻，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秦翧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片刻，又無奈的鬆開，「不要讓他知道我們認識。」

「Of course！」蘭樂彤輕鬆的回答道。

但是這段婚姻依然在三年後結束了，秦翧手中握著奶茶，無奈的笑著，蘭樂彤這個女人，隨心所欲的可怕，她唯一做到的就是這三年裡，倒是真的把凡昀的生活照顧的很好。

蔡浮予沉默的看著剛剛講完一個故事的秦翧，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天會看到他和蘭樂彤的見面，「你想說明什麼？」許久，他沉著一張臉開口問道。

「他的溫柔，他的包容，他的好，可以給任何一個人，甚至不惜用一段婚姻成全一個女人無聊的願望，」秦翧帶著笑意的眼睛看向蔡浮予，但那樣的笑容裡帶著苦澀，「也就是說，他對你的好出自他的本能，或者出自他的同情心而已，並不是特殊的，懂嗎？」

或許，在那個男人的眼裡，所有的人，都是應該被溫柔對待的，沒有任何差別。

「你還真是個膽小而又自私的人。」蔡浮予毫不避諱的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秦翧因為這句話僵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

「我在這個故事裡，只聽到一個自私的人用一種可恥的方式傷害著一個溫柔的人，」蔡浮予說著站起身，「或許我誤會了你對凡組長的感情，那不是喜歡，而是卑鄙的佔有欲而已，你說的沒錯，他確實是毫無意識的對所有人散發著他的香甜，而你，卻只是想要獨佔，」蔡浮予用俯視的眼神看著秦翧，雙手插入褲袋中，「這一點，我和你不一樣。」

還真是扎入他心裡的檢討，秦翧仰頭看著準備離開的人，「你知道凡昀為什麼會躲避你嗎？」所以，他真的很討厭太過聰明的人。

蔡浮予疑惑的看著秦翧。

「他認為是他的錯，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引誘著別人犯錯的毒藥，他在迷茫，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秦翧面無表情的說道。

蔡浮予皺起眉，「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極端的想法？」

「他可以給與任何人溫柔和包容，卻無法接受別人對他的愛，逼得太緊，他會逃的。」秦翧卻並沒有正面回答那個問題。

蔡浮予的雙手在褲袋中握緊，他還是選擇轉頭離開了蛋糕店。

秦翧看著離開的背影，又喝了一口奶茶，那個傢伙說的沒錯，一直以來他都想要獨佔那樣的溫柔，就像陽光一般的溫柔，所以他才會用自己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著那個溫柔的人，他天真的以為，也許有一天，那個遍體鱗傷的人會只需要他呢？

所以，其實讓凡昀開始逃避被愛的人，也是他。

呵，你這次是徹底的讓自己當壞人咯。秦翧的手機里傳來蘭樂彤的消息。

嗯，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秦翧快速的回覆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