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點，整個城市還沉睡在黎明前的黑暗裡，辛宸緩緩睜開雙眼，房間里亮著一盞床頭燈。

他動了動自己的手指，四肢的知覺回來了，他費力的撐起身子，赤裸的下身就像是在提醒他真實發生的一切，他赤著腳站起身，那個小心翼翼的男人沒有在他的體內留下任何證據，他低頭看向床頭的位置，衣服，面具，手套……一切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客廳里，樂知秋依然昏睡著，他替他解開了被綁住的雙手，檢查了一遍腦後，確定沒有受傷他才算是鬆了口氣。

之後，他從洗衣機里翻出了自己被烘幹的衣服，換上後離開了樂知秋的家，他的頭仍然昏沉沉的，但昨晚關於疼痛的記憶卻清晰的怎麼也揮之不去。

當他回到家門口，天空已經泛起了白色，他打開門，空蕩盪的房子里安靜著，客廳的茶幾上依然放著為他準備的生日蛋糕和蠟燭，餐廳的桌子上，放著已經涼了的飯菜，一切就彷彿被時間凍結了一般，停留在了他離開之後。

好冷，他抬起雙手緊緊抱住自己，這個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房子里好冷，他嘆了口氣，轉身走上了樓。

二樓的浴室響起嘩嘩的水聲，花灑下蜷縮著的人顫抖著，就像是一個低聲抽泣的孩子，赤裸的背上留下了淺紅色的印記，雖然洗不掉，但遲早會褪去，那留在他記憶深處的痛楚，卻永遠都不會消失。

還要再繼續嗎？眼前一片模糊的人在心裡問著自己。

他想起了那個作為獎勵的故事……

調查科二組，樂知秋的辦公室里，面對面坐著的兩人已經沉默了將近半個小時，辛宸低垂著眼面無表情，而樂知秋則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辦公桌上，安靜的躺著一封辭職信。

「面具人應該是雲樞喬的兒子，」安靜的辦公室里，辛宸張開嘴，緩緩的說著他從那個男人的故事裡聽出來的信息，「雲樞喬當初帶走那麼多孩子，並不是為了販賣，而是為了利用這些孩子，達到他的個人目的。」

但是那個目的究竟是什麼，如何去完成，他暫時還沒有想明白。

「雲樞喬給了那些孩子新的身份，而面具人要找的資料，應該就是這些新身份的詳細記錄。」

他難得在樂知秋面前說這麼多話，而樂知秋也難得的在他面前安靜的不說一個字。

「接下來，就辛苦你們了，」他望著彷彿被煙霧包圍起來的樂知秋繼續說道，「我去收拾一下東西。」

「等等，」樂知秋終於開口，將正準備站起身的人攔下，煙頭被按熄在了已經滿了的煙灰缸里，「我可以解釋嗎？」從來都喜歡幹凈利落的人，此刻頂著有些凌亂的頭髮，臉上帶著隱約可見的鬍渣。

「並沒有什麼需要解釋的。」辛宸依然堅持著站起身，他知道樂知秋想要解釋什麼，從昨晚到此刻，他的手機里有二十多個未接來電，其中大部分都是樂知秋的，剩下的，屬於京煒和芮小諾，但現在的自己，沒有和任何人說話的力氣。

頭疼，是因為口服麻醉劑的副作用嗎？

樂知秋猛的站起身，力道將辦公桌震出了聲，也讓辛宸抬起眼來望著他。

「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並不用辭職。」樂知秋的表情，難得帶著焦急和無措。

辛宸躲開樂知秋的目光，再一次垂下眼看著桌上的辭職信，「那個人可以出現在你家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注意安全。」他提醒道。

他不想因為自己，再有任何人的安全受到威脅，樂知秋因為他才會重新開啟了「墨」這個案子，說到底，也是因為他才會有了昨晚的經歷，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或許只有自己一人獨行，才不會牽連身邊的任何人。

樂知秋快走兩步，攔在了辦公室的門口，「關於家裡被闖入，那是我自己大意了，至於單面鏡……」

「那是你的個人隱私，你不用對我解釋。」他不想再聽見關於這件事延伸出來的所有內容，他逃避的想要繞開樂知秋，打開辦公室的門。

他的手腕被用力的抓住，「那個人，到底還對你說了什麼？」想要阻止他離開的人似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有些焦躁的情緒，一雙怒瞪的雙眼泛起讓他陌生的寒冷。

他用力的扯回自己的手，「你不用在意這個，我辭職，與他說了什麼無關。」說完，他再一次抓住了門把手，但一隻手卻用力的按在了門上。

「辛宸！」耳邊響起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說過，有些事你一個人扛不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樂知秋深深的嘆了口氣，「你還會相信我嗎？」

「墨的案子之後還麻煩你們多費點心了。」沒想到，信任兩個字竟讓他覺得沉重的說不出口，他用力的打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

身後，響起東西被掀翻在地的聲音，樂知秋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宣洩著心裡的壓抑吧，他深吸了口氣，迎著另外兩人的目光走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收拾東西用的紙箱是他自己從家裡帶過來，不大，因為這裡本身就沒什麼自己的私人物品，他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第一件被他放入箱子里的便是之前芮小諾送過來的生日禮物，竟然還沒有拆封。

「出什麼事兒了？」一邊的慕果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事，」他故意將自己的語氣放輕鬆著，「我本來就不太適合調查科。」

「誰說的？」祁澔祤放下手中的牛奶站起身望著他，「是不是有人告狀了？被我查出來是誰，我非得撕了他的嘴！我們自己組裡的人，礙著誰了？」

「沒人告狀，」祁澔祤的袒護，讓他沉重的心頭一暖，「是我自己這麼覺得。」

「還回來嗎？」相比之下，慕果成熟的多。

「你們可以當我是去休假了。」他回答不了慕果的問題，如果這場與面具人的對抗，他能活下來，也許，他會願意回到這個地方。

短短的幾句對話中，他辦公桌的物品也收拾好了，紙箱的一半都還沒放滿。

「再見。」他抱起箱子，看了看盯著他的倆人，朝門口走去。

「辛宸，」慕果叫住了他的名，「等姐把那個混蛋抓住，你就回來，聽見沒？」

他的眼眶微微泛起熱，「嗯。」他應道，然後頭也沒回的走出了大門。

裝著物品的紙箱被他順手放在了房間門後的地板上，屋子裡明明已經打開了地暖，為什麼還是覺得全身發冷？頭疼！辛宸無力的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朦朧中，他能感覺到自己後背傳來的壓迫感，胸腔難受的喘息著，他緩緩睜看眼，眼前的一切都模糊的搖晃著，他想轉過身來，但壓制在他背後的力道卻讓他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