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父和蕭母走後，姜文洲又驚又喜地兀自低頭竊喜著，似乎是獲得了什麼舉世珍寶，想要好好地珍藏一般。

等他回味過來時，蕭衍已坐回了床上，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像是月圓之夜灑下的柔美銀輝，讓姜文洲那劇烈跳動的心臟靜止了下來。

只是那脖子上的一圈紗布仍是矚目，剛剛那段意外之喜就被這礙眼的傷口打消的一幹二凈。

蕭衍嘆氣：「別這樣。」

姜文洲搓著手掌，小聲嘟囔道：「爸爸說得對。你就是被人砍掉了一條腿。」

「我不明白了，姜文洲。就算我真斷了那條腿，對你來說有什麼影響嗎？」蕭衍半抬著眼皮，懶洋洋地雙手抱臂，試探地問他，「你會因此不喜歡我嗎？」

姜文洲猛地搖頭，走到蕭衍的床邊，坐在床旁的椅子上，誠摯地握住他的手：「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我最喜歡蕭衍了！」

蕭衍滿意地點頭，又問：「那你會因此不想和我上床嗎？」

這個露骨的問題讓姜文洲俊臉一紅，他咳嗽了一聲，緩解尷尬，又搖頭，握緊了他的手：「不會！」

「那不就結了。和以前沒區別。」蕭衍笑了笑，下結論道。

姜文洲並不覺得這件事能夠就這麼蓋棺定論，焦急地否認：「可……可。」

他哭喪著臉：「可我以後聞不到你的信息素了！」

香香甜甜，充滿肉-欲，只想在酒池肉林中沉迷的味道，尤其是在盡情釋放後，像是煙花般絢爛那種欲罷不能的味道，那種能夠在一瞬間令人渾身振奮，重獲新生的味道，以後他就再也聞不到了。

就是只是這麼想一想，姜文洲就想哭，更何況，現在當真是再也聞不到了。

蕭衍的臉色卻變得相當難看，聲音也變得有些刺耳：「姜文洲，你喜歡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信息素？」

這是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是一道送分題，傻子都知道這該如何回答，但這對於姜文洲來說，卻是送命題。

「當然是你。」姜文洲不想說謊，他知道他的回答會讓蕭衍生氣，但仍是支支吾吾地吐著苦水，「但你知不知道信息素對於alpha的重要性，它……它不是那麼……那麼。」

姜文洲看到了蕭衍越來越陰沉的臉，欲哭無淚：「為什麼就不能喜歡你的信息素！你的信息素不也是你的嘛！都是你的，我都喜歡還不行嘛！」

蕭衍扶了扶額：「起初看你很正經，但現在怎麼越來越像個小孩子。」

姜文洲聞言撅了噘嘴，生氣地偏過頭。

「雖然我知道說什麼別鬧這種話很敷衍也很刺耳，但我還是得這麼說。」蕭衍輕輕拍了拍姜文洲哭喪著的臉，冷靜地說著，「現在木已成舟，你難不成是要我痛哭流涕，在你的懷裡怨聲載道才肯罷休？當事人持著樂觀的態度，而你們卻悲觀地看著我，硬是要我也悲傷起來，這算是個什麼事？」

姜文洲也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愧疚低頭，囁嚅著：「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就是……」姜文洲的手無措地攀上了蕭衍的床，在他的床單上彈奏著樂曲，他急急地看著蕭衍，「我就是想讓你重視這件事情，它不是少條胳膊，少條腿那麼簡單！」

蕭衍難得好脾氣地問他：「那你要我怎麼重視？」

姜文洲思索了片刻，回答道：「就是好好治療，好好配合治療，積極配合治療。」

「爭取……爭取有一天能治好。」大概是怕蕭衍生氣，姜文洲越說越小聲，到最後縮了縮脖子，不再言語。

「你們……你們。」蕭衍被姜文洲氣得失語，只能皺著眉，瞪著眼，面露兇相的看著他，而姜文洲則是越縮越小，完完全全將自己當成一個鴕鳥來掩耳盜鈴。

最後，蕭衍深深地嘆了口氣，妥協地摸了摸姜文洲的腦袋，還埋汰道：「你們究竟是把我看成什麼了。我是坦然地接受我腺體受損的事情，但我又沒說不積極治療，我可從沒說過我這輩子就這麼過了。能治，我肯定會去治啊。」

姜文洲驚喜地抬頭，又吸了吸鼻子，埋怨他：「可你話里的意思就是這樣啊。」

「我是不介意我再也不能分泌信息素了，但腺體受損總歸是個毛病，我一定會去治的啊。」蕭衍再一次感到頭疼，他揉了揉眉心，瞥見了姜文洲越發燦爛的面容，「就是不知道這能不能治好。但我答應你，如果有什麼國內外名醫，我都會去嚐試治一治的，哪怕是做無用功。」

姜文洲的心情被蕭衍的這段話弄得時起時落，他趕忙捉住蕭衍的雙手，猛地點頭：「一定要好好治！」

蕭衍寵溺一笑：「我會的。」

姜文洲覺得自己下輩子的人生本來是黯淡無光，一片漆黑的道路，但似乎因為蕭衍的幾句話，自己卻豁然開朗，看見了康莊大道，更甚至他能看到道路的盡頭是陽光普照的溫暖福祉。

「蕭衍！」姜文洲激動地撲上來抱住蕭衍，感激道，「你真是個天使！」

蕭衍輕笑：「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

「難道不是嗎？你對我這麼好，怕我知道真相後傷心，寧願自己痛苦地承受也要瞞著我。而且你也是因為關心我，所以去查我的身世的，總之，你對我最好了。」

雖然蕭衍總是罵姜文洲蠢傻，但姜文洲其實比任何人都要聰明和通透，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便明白了蕭衍的出差只是一個幌子，他其實就是去了A市查找真相，又隨著蛛絲馬跡，抽絲剝繭出了真相。

所以，為什麼蕭衍會突然決定做飯給他吃，又給他許下承諾要天天做飯給他吃的原因，也就這麼順理成章地出來了，因為蕭衍知道了真相後，心疼他，所以想要用這樣的方式補償他，又或者說想讓他福祉。

至於騙他，瞞他這件事，姜文洲並不計較，因為蕭衍這是在為他好，自己的親生父親將自己當成一個工具，連人都不算的在使用，這樣的事實他果然是承受不住的，在蕭衍說出真相時，他幾乎是想要縱身一躍解千愁。

而即使蕭衍後來又說出了真相，姜文洲也不計較，因為蕭衍也是為他好，是他固執想要聽姜思凱的話，覆蓋宋翊的標記，所以蕭衍逼不得已才說出了殘酷的事實，是蕭衍不想讓他做他今後會後悔的事才說出口的，他又怎麼會怪他。

而且，說出口後，最先痛哭的是在他懷裡的蕭衍，那個兵不血刃，總是笑裡藏刀的蕭衍卻在他懷裡泣不成聲，可想而知蕭衍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姜文洲一想到，若不是發生這種事，蕭衍可能會一輩子保守這個秘密，一輩子承受著這樣巨大的壓力，像是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一生都要背負著這樣一塊無形的巨石，又或者說是大山，這樣的深重的情義讓姜文洲怎麼恨得起來，連怨都說不上。

「爸……爸媽。」姜文洲對這個新的稱呼有些不習慣，反覆咀嚼了幾下後，才說出了口，他憂心忡忡地問，「爸媽也忍得很辛苦吧，這樣瞞著我。又不能突然對我很好，怕我起疑心。」

蕭衍咳嗽了一聲：「他們不知道。」

「什麼？」姜文洲聞聲抬頭。

蕭衍又笑了笑，揉了揉姜文洲毛茸茸的腦袋，補充說明：「他們並不知道你的事情。至於，他們為什麼會那麼順理成章地接受你叫他們爸媽是因為別的事情。」

畢竟在第一次姜文洲進蕭家時，那兩位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他這麼稱呼他們了。

姜文洲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別的事情。」

蕭衍搖了搖頭，看向窗外的景色，梧桐樹上有兩隻黃色的雀鳥正互相依偎在一起，用鳥喙整理著對方的羽毛，一副溫馨蜜意的場景

他低頭輕笑了一聲，向求知慾旺盛的姜文洲承諾道：「這件事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他將姜文洲的腦袋擁在懷裡，讓他的耳朵緊貼在自己的心口，聆聽他有力的心跳聲：「姜文洲，你的秘密只能被我一個人知道。」

霸道且無理取鬧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