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的主治醫師是一個很年輕的Omega，並不是什麼老到腰都直不起來的alpha，這讓姜文洲看到的時候大為意外，同樣意外的還有蕭衍。

那個Omega看上去與他差不多大，但身材卻比他嬌小很多，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溫柔的氣質，讓姜文洲莫名覺得像是蕭母，這讓姜文洲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那個Omega束了一個低低的馬尾，正好像是一個蓬鬆的尾巴掛在他的右側肩上，肌膚比蕭衍還要白嫩，用雪白來形容都似乎不夠資格，可約莫是做醫生壓力太大的緣故，下眼瞼處兩個深深的黑眼圈在這樣的肌膚下更為凸顯。

姜文洲還在打量這個Omega，餘光卻瞥到了蕭衍正用晦暗不明的臉色看著他，他才驚覺自己失態，又不知為何，腦子一熱，在蕭衍的耳邊輕聲解釋：「我不是看上這個Omega了，我的心裡只有你。」

蕭衍的臉色變得更為怪異，而那個Omega也變了臉色，冷冷地看著姜文洲。

姜文洲自知是自己赤裸裸的眼神傷害到了這個Omega，便心虛地低下了頭。

一個Omega能奮鬥到讓那些alpha的醫生都承認他的水準，定是下了不少的功夫，流過不知多少的辛酸淚，而受過的冷眼和嘲笑也是數不勝數吧？

就像他剛才看著他的目光那樣，所以自然是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

姜文洲將蕭衍送去了檢查室，看到那Omega的臉色遲遲沒有好轉，又想到實驗室的實驗對象們正在等著他，他怕因為自己的緣故，這個唯一的希望會對蕭衍的病情不管不顧，所以幹脆找借口退了出來，溜回了實驗室，讓蕭衍去應付他，或許他會對身為beta的蕭衍網開一面。

姜文洲記得蕭衍和他承諾過，自己會積極治療的，所以他倒不擔心蕭衍會在他走後，立刻掉頭就走，不接受任何的身體檢查和治療。

助孕劑這邊進行得很順利，姜文洲再三和實驗對象們確認了危害性和可能發生的危險，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們要慎重，這才同意他們簽下了合同，也就是生死契。

姜文洲其實內心很糾結，雖然動物研究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死亡案例，但人終究和動物是不一樣的，而且還有先前三個姜文洲做人體實驗死亡的先例，他其實是挺不願意做這種人體實驗的。

可這是每個藥物開發必經的程式，雖然蕭衍對他說什麼革命必然帶來鮮血，可他還是不想看到任何人死，更不希望這些期盼著新生命來臨的夫婦們迎接的卻是舊生命的去世。

所以，姜文洲比那些實驗對象都緊張，即使在簽合同前，仍是和他們再仔細講了一遍危害，看到他們一個個義無反顧簽下賣身契的時候，姜文洲卻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由於姜文洲的猶豫，全體實驗室都跟著他加班到了深夜，姜文洲驚覺自己的失誤，接二連三地向他們道歉，將他們一個個送到家後，才懨懨地走上了歸途。

夜幕像是上帝的一隻手，將所有的東西都籠罩在了黑暗之中，姜文洲拿著車鑰匙，從漆黑一片的車庫中走了出來，順著微弱的光線向蕭家的門口走去。

此時已是夜半，蕭家早就進入了夢鄉，整間屋子除了門口的小燈是亮著的以外，其餘地方全是黑壓壓的。

昏暗的小燈下有一人正懶洋洋地坐在門口，獃滯地望著夜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鼻頭，雕刻出他如畫像般的陰影，照得姜文洲的心頭暖洋洋的，驅散了他一天的霧氣。

「蕭衍。」姜文洲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下身，開心地搓了搓手，「你不用等我啦。我不是說了今天有實驗對象要來嗎，所以肯定很忙很忙的。」

他嚐試著扶起蕭衍，心頭卻還有激動的情緒在流淌，幹脆撲到了他身上撒嬌：「蕭衍，你今天看得怎麼樣啦？那個醫生怎麼說？能不能治好？」

濃郁的酒精味一下子竄進了姜文洲的鼻子里，姜文洲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蕭衍恍惚的臉色，像是魂都被抽走了一樣，他立刻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搖頭安慰他：「沒事的，蕭衍。治不好沒關係的。還有下次，還有更牛的醫生，不要緊的。蕭衍，沒關係的。我也不是喜歡你的信息素。我……我沒有信息素也一樣愛你。」

「愛我？」蕭衍的雙眼空洞，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轉過臉看向他，他扯起嘴笑了笑，問他，「姜文洲，你愛我？」

蕭衍的語氣冰冷得像是寒冬里結冰的湖泊，讓姜文洲的呼吸都有些不暢，可他還是點著頭，握住了他的手：「對。蕭衍，我愛你啊。我不是愛你的信息素。我是愛你！所以沒有信息素也是可以的。」

蕭衍聽到姜文洲的話後，大聲地笑了起來，笑聲恐怖得像是惡魔低語，像是魔鬼狂嘯。

「蕭……蕭衍你怎麼了……」姜文洲握緊了蕭衍的手，緊張地問。

笑著笑著卻哭了起來，一滴一滴像是銀線般地落了下來，嘴角苦澀地上揚著。

蕭衍甩開了姜文洲的手，將他推在地上，站了起來：「可我不愛你啊！姜文洲！」

姜文洲被當頭一喝，訥訥地問他：「可，可你昨天還說喜歡我。」

「那是喜歡！不是愛！」蕭衍否定了姜文洲的話，轉過身，握住了門把手，無情地命令他，「姜文洲，從今往後，我家不再是你家，你不準再進我的家門。」

姜文洲一怔，急忙抱住他的大腿：「為什麼啊！」

「沒有為什麼，我今天就是弄清楚了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所以我不想和你糾纏在一起了，就這麼簡單。」蕭衍一腳踹開了姜文洲，眼神像是一柄鋒利的刀刺進了姜文洲的眼中，「你有你的家，也有你的事業，為什麼總要待在我家。」

姜文洲被那柄刀刺痛，眼睛頓感酸澀，就連喉嚨好像也著了他的道，又酸又苦，他覺得自己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可還是循著光線抱住了蕭衍的大腿，執拗地不肯讓他走：「不是啊，蕭衍。你說過的，你要保護我的，我不在你家，你怎麼保護我啊。」

蕭衍試圖再次將姜文洲踹開，可姜文洲這次卻像塊鎮山石，紋絲不動：「我不想保護你了。」

「那……那……」姜文洲又舉出了蕭衍的承諾，嚐試挽留住他，「那你說過你以後每天都要為我做飯的，我不在你家，你怎麼做飯給我吃。蕭衍，我要每天給你試菜啊。」

蕭衍忍無可忍，放大了音量：「姜文洲！你究竟明不明白啊！之前我說喜歡你！所以讓你住在我家！是我喜歡你，所以答應給你每天給你做飯！那現在呢！我不喜歡了，你懂不懂！所有的承諾！所有的誓言！都不算數了！懂不懂！不喜歡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言語是有形的話，姜文洲覺得自己身上大概被數千根銀針插成了刺蝟吧。

姜文洲固執地搖頭，將眼淚都擦在了蕭衍的褲腳管上，像是溺水的人拚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樣，甚至有些開始胡言亂語：「不，不是的。還有的。我是蕭衍的寵物。我是蕭衍的狗。所以我有資格住在蕭家。我是蕭家的寵物。我可以姓蕭。我可以不叫姜文洲。你只要……只要套上狗圈，把我當狗就可以了。」

「姜文洲！！！」蕭衍沖他怒吼，俯身抓著他的雙肩，搖晃著他，「你要不要臉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我說了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說什麼都沒有用！你能不能滾啊！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姜文洲拖住蕭衍的大腿，卑微地乞求：「不要！蕭衍！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二人的動靜驚擾到了蕭家上下，那原本被黑暗籠罩的屋子一瞬就亮起了光，讓蕭衍卸下了火氣，他偏過頭，命令他：「乘我爸媽還沒下來，你趕緊給我走。」

姜文洲卻在這句話中聽到了希望，硬是坐在地上，抱著蕭衍的大腿不肯起來。

「姜文洲！」蕭衍咬牙切齒，彎腰低聲貶低他，「你這樣死皮賴臉有什麼意思，你讓我爸媽出面，又有什麼用！」

「我就是只癩皮狗！不行嗎！」姜文洲心口一疼，大聲反駁，不屈的眼神卻開始落下眼淚，豆大的淚珠掉進了蕭衍的西褲里，滲進了他的肌膚。

「怎麼回事？」蕭父首先打開了門，看到了一人站，一人抱大腿的奇異景象，他揉了揉睡眼，頭疼地吩咐，「先進來再說吧。」

姜文洲破涕為笑，馬上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跑進了屋子，卻看到蕭衍面色不善地站在門口。

一個不祥的預感忽然閃進了姜文洲的腦中，讓他渾身都為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