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文洲照例替蕭衍送午飯，只是剛走到蕭氏地產的頂層就被秘書告知蕭衍今天沒有上班。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蕭衍這個工作狂被人打成重傷，第二天都會精神抖擻地跑去上班，而現在卻無緣無故請了假，這讓姜文洲惶恐，莫非又是像上次那樣被哪個仇家抓走了？

他急匆匆地撥了蕭衍的電話，蕭衍並沒有接，可姜文洲又不知道蕭衍的住址，也不知道秦浩的電話，只得去麻煩方有為，但方有為約莫是在手術，也並沒有接通。

姜文洲急得團團轉，頭頂上方的太陽似乎將他照得焦頭爛額，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一邊撥著蕭衍的電話，一邊往醫院趕，想著去醫院總能捉到秦浩，問清狀況的。

一次又一次的忙音，姜文洲都快急哭了，腳上的油門一踩到底，恨不得將它踩斷，那保溫壺在副駕駛上哐當作響，與車門，車座各類物體發生著劇烈碰撞，在他的車內上演著一場場撞車事故。

大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再一次次的失敗後，蕭衍的電話終於通了。

姜文洲激動地落淚，剛抹了兩把眼淚想問清楚狀況，就被蕭衍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姜文洲，你煩不煩啊，能不能讓我睡個清凈覺啊！」

原來是在睡覺。

姜文洲定了心，又有些委屈，巴巴地雙手抓著方向盤看著前方近在咫尺的醫院：「我……」

他吸了吸鼻子：「你不在公司，打電話又不接。我很怕你出事。」

蕭衍很不耐煩：「我能出什麼事？」

你能出的事多了去了，仇家繞地球都能繞三圈，怎麼可能不擔心啊。

姜文洲自然沒把這些牢騷告訴蕭衍，只是應著他的脾氣連連道歉：「對不起，蕭衍。你，你繼續睡。我不打擾你。」

電話那頭傳來了嘔吐聲，讓姜文洲心裡又是一緊：「蕭、蕭衍！你怎麼了！」

「還能怎麼？！孕吐啊！」蕭衍喘了兩口氣，聲音帶上了哭腔，「好難受。身體又困，但肚子好餓，可又吃不下飯，聞到就想吐。難受得好想死。」

姜文洲的眼神飄向了自己副駕駛上的保溫壺，忐忑地向他請示：「蕭、蕭衍。你、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訴我。我給你送飯。媽做的，你肯定要吃。吃了肚子就不餓了。」

不知是聽到了蕭母還是為了自己這幅難受的樣子，電話那頭的蕭衍忽然就這麼哭了起來。

「嗚嗚……」

「蕭、蕭衍。」姜文洲被這無助的哭聲攪得心煩意亂，雙手在方向盤上不知所措地空放著，似乎是都不知道該怎麼開車了，「蕭衍，快告訴我。我給你送飯吃。」

蕭衍似乎並不願意姜文洲來他家：「姜文洲，你別煩我。」

聲音有氣無力地讓姜文洲更加焦急。

十萬火急之中，姜文洲突然萌生出了一個主意，他直視著前方C市醫院的大門牌，攥緊了雙手，威脅道：「蕭衍，我現在在醫院門口，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現在就衝進去把秦浩給標記了。」

蕭衍以為自己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姜文洲？」

「覆蓋標記。」姜文洲緊張地捏著方向盤，手心中直冒汗水，「應該會很痛苦吧？」

蕭衍呲牙：「姜文洲！你敢！」

姜文洲也大聲地吼道：「你看我敢不敢！把地址告訴我！」

姜文洲跌跌撞撞地闖進了蕭衍和秦浩的公寓，情急之下將他們的門都給撞壞了。

進屋後，姜文洲就聞到一股惡臭，是泛著酸水的苦味，他循著味道走到了他們的卧室內，看到蕭衍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底下是一灘渾濁水漬，靜靜地沿著地板流淌。

「蕭衍。」姜文洲的渾身一抖，快步走到床邊扶起他，將他抱在懷裡，輕輕拍了拍他面如菜色的臉頰，「蕭衍，你醒醒。」

雖然蕭衍的面色蒼白如紙，但那額頭卻燙得直接可以煮熟雞蛋，讓姜文洲在內心打呼不妙。

眼角是剛幹澀下來的淚水，姜文洲用拇指替他拭去，他左右觀察著他們的卧室，在找到廁所後，便衝進了廁所，端著一盤清水和毛巾趕了回來。

「蕭衍。」姜文洲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用浸過水的毛巾替他輕輕擦拭著額頭。

冰爽的毛巾喚醒了蕭衍昏昏沉沉的意識，他似乎是覺得在他臉上一動一動作祟的手很是惱人，便皺著眉頭將他拍掉，又不滿地投訴姜文洲的嘴：「你好煩啊，姜文洲。」

姜文洲激動地扯著毛巾：「蕭衍，你醒啦！」

姜文洲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跑去客廳接了一杯水，送到了蕭衍的面前：「來，蕭衍，我們漱漱口，然後吃飯。」

蕭衍的情緒在吃飯這個字眼上崩潰了，他推搡著他：「吃什麼吃，吃了還不是一樣要吐出來！」

「可蕭衍你發燒了。不吃飯的話，病情不是會更嚴重？」姜文洲賠了個笑臉，將水杯再一次送了上來，「來，我們漱漱口，吃飯好不好？」

蕭衍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憐楚楚還病懨懨的樣子讓姜文洲心疼，他抿了抿嘴，放下水杯，打開了保溫壺，一股鮮湯的清香就這麼四散了出來。

姜文洲用湯勺舀了兩下，一手托在下面，嘟起嘴吹了吹勺中的鮮湯，遞到了蕭衍的嘴邊，討好地看著他：「蕭衍。喝一口吧。」

蕭衍又像上次那樣前怕狼後怕虎地嗅了嗅，覺得聞著噁心感才放下了心來。

那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覺消失了，蕭衍的脾氣也跟著消了下去，但還是憋著嘴，苦大仇深的樣子。

「漱口水吧。」姜文洲也看出了蕭衍平靜了下來，湊了個笑臉又拿起水杯放到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蕭衍沒有拒絕，乖乖地端起杯子漱了漱口，鼓著嘴不知要往哪裡吐。

「吐地上吧，一會兒我收拾。」姜文洲重新將毛巾放在盆里涼了涼，擦了擦蕭衍額上的虛汗。

蕭衍沒有動作，姜文洲幹脆捧住了雙手：「要不吐我手上？」

蕭衍自然是不會這麼做的，只好一口水吐在了地上，姜文洲順勢替他擦了擦嘴，看到蕭衍兇巴巴的眼神，硬著頭皮放下了毛巾，重新拿起了湯勺，要喂他。

蕭衍偏過頭，冷眼冷語：「你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姜文洲。」

先是威脅他讓他告知自己的家庭地址，後又是做小伏低地供著他哄著他當孫子，能屈能伸，讓他嘆為觀止。

姜文洲聽懂了他的意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

蕭衍撇嘴：「但是這麼說，就讓人聽得很不舒服。」

「是是是。以後不會這麼說了。」姜文洲連連點頭道歉，滿不在乎地繼續當孫子，「你是不是昨天晚飯也沒吃？喝一點吧，肚子肯定很餓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道理似乎被姜文洲熟記於心，蕭衍更是氣得牙癢癢，奪過了姜文洲手中的湯勺，捧著保溫壺喝了起來。

姜文洲傻愣愣地笑了笑，便著手開始打掃蕭衍吐得一塌糊塗的地面。

他一邊用手推著抹布，一邊又時不時地偷瞄正在喝湯的蕭衍，猶豫了許久才發問：「蕭衍，你這幾天是不是都沒吃好喝好啊？」

「怎麼吃啊。一聞就吐。」蕭衍坐在床上發著牢騷。

這幾天聞到飯菜的味道就想吐，早上起來也想吐，似乎無時無刻胃裡都有一隻巨龍在裡面翻來覆去，弄得他不得安生，就連晚上也都是頻頻失眠，早上打不起精神。

姜文洲點了點頭，表情嚴肅：「蕭衍，那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這樣一個人在家多危險。」

隨後他又軟下了語氣，問他：「你這樣不行的，蕭衍，和我回家吧。」

「你現在需要照顧，爸媽都在家，我也在你身邊。」姜文洲瞥見了蕭衍停下來的右手，鼓起了勇氣，「秦浩他忙的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真的，蕭衍。」姜文洲雙眼期盼地看著他，態度誠懇，「你這樣子，我真的很擔心你。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考慮呀。」

姜文洲拍了拍胸脯，給他打包票：「我！我會去和爸媽解釋的。爸媽肯定也很希望你能回來住啊。你看，要不然爸早就阻止媽給你做湯了。」

姜文洲一骨碌說了大段的篇幅，可蕭衍卻是沉默地看著保溫壺，眼神空洞，讓姜文洲不由得氣餒，他推了推他的手：「蕭衍。你說句話啊。」

「我能。」蕭衍吸了口氣，忐忑又堅定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態度在他的臉上交錯。

他問：「我能帶學長一起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