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蕭衍準備將孩子生下來這個消息後，姜文洲興奮地一晚上都沒有合上眼，當天晚上就告訴了蕭父蕭母這個好消息。

蕭父似乎對於老蕭家終於有後這件事，並不是很高興，冷冷地吐了句：「他可不姓蕭了。」

而蕭母則和姜文洲一樣興奮，高興地開始和姜文洲討論著孕婦的注意事項，並親自煲了養身湯要姜文洲給蕭衍帶去。

姜文洲自然是二話不說，隔天一早就拎著盛滿了愛意的雞湯來到了蕭氏。

蕭氏地產雖然名義上是蕭衍的，但總是給了蕭父幾分薄面，而且幸好姜文洲也算在這裡實習過一段時間，各個員工們都認識並未阻攔，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蕭衍的辦公室。

姜文洲走近蕭衍辦公室時，蕭衍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正在認真嚴肅地工作，反而是趴在電腦桌前睡得正酣，呼吸聲不若平時那麼平穩，或輕或重，有時還會有一些急促，還伴隨著輕微的鼾聲，似乎是疲憊得很。

姜文洲不敢打擾他，輕手輕腳地替他關上了門，像是個端正的國小生坐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就連呼吸聲都是收斂的。

接近正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罅隙間灑進了辦公室中，在蕭衍的身上形成了一道道狹長的平行四邊形狀光譜，有的照在他的背部，有的打在了他蒼白無色的臉上，讓那冰冷的臉頰稍稍有一絲的回暖。

姜文洲正細數著蕭衍那一根根卷翹分明的睫毛，卻不料有一聲不合時宜的電話鈴聲打斷了這份安逸。

蕭衍被電話聲吵醒，迷茫地睜開眼，好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睡著似的，他揉著眼睛抬起頭，視線在接觸到手足無措的姜文洲時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將視線投到了那通電話上，自然地接起和其攀談了起來。

姜文洲覺得自己和這個場景有些格格不入，又怕蕭衍一會兒冷臉罵他，質問他為什麼要闖進他的辦公室，他無助地搓著手，偷偷站了起來，想要趁蕭衍正在通話的間隙從他的辦公室溜出去。

「好好。我知道了。」蕭衍自然也是看出了姜文洲的心思，便也無心和電話那頭周旋，隨意應付了幾句，就掛下了電話，制止道，「慢著。」

姜文洲頭皮發麻，委屈地停下了腳步，看著他。

蕭衍呼出了一口氣，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給我個理由，給我個你為什麼在這裡的理由，姜文洲。」

姜文洲撇了撇嘴，右手抓著左手走到了他的面前，將剛才放在桌上的保溫壺向他推了推：「媽讓我送湯給你喝。」

姜文洲想到自己為什麼要送他喝湯補身子的原因心頭又是一暖，嘿嘿一笑：「說讓你補身子用。」

大概是沒想到蕭母這個層面上，蕭衍有些意外地探了探那份保溫壺：「媽煮的？」

「嗯，對。」姜文洲見蕭衍沒有責怪他，便大膽了起來，他連忙替蕭衍打開了保溫壺，匆匆盛了一碗遞到了他的面前，說著蕭母當時和他說的話，「媽說她懷孕的時候，你也折騰她夠嗆，也是吐得很厲害，又沒什麼胃口，多虧了這口養生湯才熬了過來。」

姜文洲忐忑地看著蕭衍平淡的表情，捧著那一碗熱騰騰的湯水：「試試？媽說不會吐的。」

蕭母的好意蕭衍當然不會拒絕，他接過了姜文洲手上的養身湯，捧在手裡獃獃地看著，並沒有直接喝。

他神色黯淡，冥想了半天才撫摸著湯碗的邊緣，看著那一塊塊雪白的雞肉問他：「他們聽到我懷孕了是什麼反應？」

姜文洲吸了口氣，不敢將蕭父的態度告訴蕭衍，卻是想到了一個好方法，揉了揉鼻子笑道：「媽都讓我給你送湯來了，他們什麼想法你還看不出嗎？」

姜文洲不願讓蕭衍細想出什麼不對勁，一個勁地催促他：「蕭衍，你喝喝看，好不好喝？」

「我媽做的，當然好喝。」蕭衍像平時那樣得意又自豪地笑了笑，雖然笑意裡帶了些滄桑和慚愧。

不過，蕭衍雖然是這麼說的，但也沒立刻就喝下去，他先是試探性地嗅了嗅那養生湯的味道，確認自己身體沒有異樣後，再試著呷了一口，等口齒間漾開一股清冽爽口的香味後，他才吁了一口氣，氣定神閑地一口一口喝了起來。

但蕭衍又忽然停了下來，湯勺捏在指尖，在拇指上方打著轉。

姜文洲心頭一緊，雙手撐在桌上，慌張地問：「怎麼、怎麼了？」

「沒事。」蕭衍垂下了眼，將湯勺放在金黃色的湯內，舀起後又撒了下來，舀起來又放下去，就這麼一邊重複著動作，一邊與他對話。

他有些惆悵地感慨：「這是我這幾天來吃過的第一頓。」

「爸，媽，怎麼樣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問道。

姜文洲還沒有聽懂蕭衍的意思，只是盯著他遲遲不肯入嘴的湯勺，納悶地回答：「都挺好的啊。」

蕭衍似乎是在笑他的愚鈍，點了點頭，繼續喝了起來。

姜文洲的雙手互相搓在一起，先是看了看蕭衍的臉色，隨後又盯著腳下花紋複雜的波斯地毯，更甚至還數起了地毯上的花瓣，最終他才鼓足了勇氣，問道：「還喝的慣嗎？」

蕭衍抿了抿嘴，舔掉了嘴角的湯水：「嗯。這個喝了不會想吐。」

姜文洲欣然，呼出了一口長氣，結巴地試探：「那、那明天我能繼續給你送湯嗎？」

蕭衍的湯勺又停了下來，他玩味地瞥了一眼憋紅了臉的姜文洲，繼而將湯勺在養身湯里順時針打起了旋，沉默了一會兒。

等到姜文洲的耳根子都爬上了那紅艷艷的顏色後才淡淡開了口：「可以。」

姜文洲的眼睛被這句話點亮，像是黑夜中剎那間被一齊點亮的萬家燈火，照得蕭衍心頭有一股暖意。

蕭衍繼續喝著湯，眼神里流淌出懷念的情緒：「我好久沒吃媽做的菜了。」

蕭衍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他是因為蕭母的原因才同意讓姜文洲和他見面的，若不是蕭母這座橋樑，可能蕭衍或許還是那天看病時的態度，冷漠得像是千里冰封，萬里雪地，讓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慄。

姜文洲先是沮喪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因為蕭衍對他不鹹不淡的態度而高興了好一陣，他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鄭重地向他承諾：「那從明天起，我每天都會來給你送午飯的。」

蕭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嘴，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姜文洲雀躍地握了握拳頭，興奮又緊張，生怕蕭衍看出他的小心思，轉身就要走。

蕭衍無奈地看著背過身的姜文洲，搖頭笑了笑，叫住了他：「姜文洲。」

姜文洲渾身一緊，像是被觸了電似的，僵硬地轉了回去。

蕭衍將一件件保溫壺疊好，遞到了他的面前，眼神溫柔，像是清晨灑在朝露上的晨光：「謝謝你。姜文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