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螃蟹。」

這是姜文洲不知道第幾次聽到蕭衍的暗示，自從蕭衍過了心理那一關和孕吐噁心反應後，食慾便好了很多，又或者說是好了太多，就像是一個剛出生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嬰兒，看什麼都想吃。

若是平常的話，不僅是姜文洲，蕭母也會慣著他，任他胡吃海喝，可偏偏他身懷六甲，吃什麼都得講究個適量，還有諸多忌口，特別是螃蟹這一類寒性的東西並不能多吃，這讓他們怎麼能同意呢。

可是蕭衍偏偏就是這個倔脾氣，幸好一大家子的人都牢牢地看管著他，才沒能讓這貪吃的孕婦吃到什麼不該吃的。

姜文洲的視線飄到了天花板上，又尷尬地看向天花板，但在眼角的餘光中總能看到蕭衍半垂著的死魚眼無聲地這麼盯著他，後脊背總是涼颼颼的，似乎是有一陣陰風總是徘徊在他的身後一般。

蕭父和秦浩出門上班了，蕭母被朋友們拉出去聚會了，只剩下姜文洲在家裡陪著蕭衍，也就是說，蕭衍現在只被姜文洲看著。

再換句話說，就是只要姜文洲稍微不注意一下，蕭衍很有可能就會偷偷吃些他不該吃的東西。

姜文洲忍著蕭衍的眼刀，默默承受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敗下了陣來，正視他，無奈地問他：「以前也沒看你這麼想吃螃蟹啊。」

蕭衍癟了癟嘴，可憐巴巴地重複著那句讓姜文洲耳根子生出老繭的話：「想吃螃蟹。」

他幽幽地，輕聲地補充著：「大閘蟹。」

他吸了吸鼻子，賊眉鼠眼地鎖著姜文洲，繼續補充著：「最好是一公一母，公的有膏，母的有黃。」

姜文洲忍無可忍，拍著桌子大喝：「蕭衍，我告訴你！沒門！」

蕭衍並未發揮他的伶牙俐齒，只是繼續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弱小無助地重複著：「想吃螃蟹。」

姜文洲大吼了一聲，逃進了廚房，廚房中傳來了生活的氣息。

不一會兒，姜文洲端著一盤炒蛋走了出來，放在他的面前，和他商好聲量著：「賽螃蟹，行不行？」

蕭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炒蛋，上黃下白，分層明顯，絲毫不帶黏連，色澤鮮嫩，就像是真的蟹肉和蟹黃一般，看得出作者的用心，而這單單從色面上看，想必也是極為美味的，但蕭衍並不領情，將盤子往前一推，看向姜文洲：「想吃真螃蟹。」

姜文洲備受挫折，拉起他的手，向他求饒：「蕭衍，你聽話嘛。」

蕭衍固執地搖了搖頭，也是向他求饒又討好：「想吃螃蟹。」

「姜文洲~」蕭衍見姜文洲仍是不同意，撒嬌地搖著他的手，用酥到骨子裡的聲音嬌滴滴地喊著他。

他俯身靠進了他的懷裡，蹭著他的胸膛嗔怪著，又是委屈又是不解：「怎麼……懷個孕連螃蟹都不讓吃了……」

姜文洲的心都快被蕭衍的樣子給蠱惑了，他閉上眼硬著頭皮教導他：「蕭衍，應該是很有自製力的。」

「可是我很叛逆啊。」蕭衍雙手攀附在姜文洲的臉上，迫使他看向自己，一邊溫柔地摩挲著他的臉頰，像是片羽毛不癢不痛地刮著他，慢悠悠地說著，「你們越是不讓我吃，我越是想吃。」

黝黑的瞳孔深邃得如山間夜幕，只有燦爛的星辰伴在其中，姜文洲從蕭衍如鏡般眼裡看到了慌張無措的自己，更是看到了那個被蕭衍迷得七葷八素的自己。

他趕忙推開了蕭衍，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圍在蕭衍的身邊急得團團轉：「蕭衍，不能吃的。真的不能吃。」

蕭衍懶洋洋地扶著座椅靠背，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吃一個又不會死。」

他雙手交疊趴在上面，看著姜文洲從左至右，從右至左地來回踱步：「你們越是不讓我吃，我越是想嘗嘗它的味道。」

姜文洲還是搖頭：「會流產的。」

蕭衍也搖頭否認著：「不會有事的。」

他低頭捧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撫摸著最突出腹部，認真地說著：「我都苦了好幾個月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掉了。這不是白哭了嗎？」

都說到這種程度了，姜文洲還能說什麼，他欲哭無淚地做著最後一次嚐試：「你就不能忍忍嘛！」

「不能！」蕭衍一口否決，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又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想吃螃蟹。」

然而， 如今還附上了一句：「姜文洲~」

姜文洲幾乎都快哭出聲來，他一方面當然知道蕭衍的苦，近幾個月來都吐得沒什麼胃口，好不容易現在狀況改善，有了些食慾，他也不想拒絕他的要求，但另一方面，就像是蕭衍所說的那樣，正是因為蕭衍受了好幾個月的苦，若是因為他自己的片刻鬆懈而導致蕭衍流產，讓他白白受苦，還要擔心他會不會大傷元氣，今後的身體也會受此影響，留下病根，這樣的話，他又怎能向自己和蕭衍交代。

可是……

姜文洲看向蕭衍，見蕭衍還是用那種迫切的眼神看著他，帶了些小委屈，帶了些懇求，更甚至是乞求，姜文洲就被撒嬌的蕭衍徹徹底底的打敗了。

但他又不想助紂為虐，更不想親口說出什麼同意這一類的話，只好看向側方，手不自覺地摸著他的側邊大腿，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出去看一下實驗室，你在家乖乖地待著。」

他怕蕭衍不懂他的意思，特意又揉了揉他的頭髮，細心地叮囑著：「乖乖的，不準亂吃東西，聽明白了沒有。」

蕭衍這人精怎麼可能聽不明白姜文洲的意思，那楚楚可憐的狗狗眼在剎那間就亮了起來，他點了點頭就棄姜文洲而去，開心地拿出手機，坐在餐桌上鼓搗著。

姜文洲莫名地有一種失落的感覺，生出一種我一個大活人竟還不如一隻大閘蟹的悲哀。

他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在蕭衍的面前敲了敲桌子，不滿道：「蕭衍，你少玩手機，有輻射，聽到沒？」

蕭衍垂著頭還是盯著手機，敷衍著他：「哦。知道了。」

姜文洲都能看到蕭衍手機熒幕上各類五花大綁著的大閘蟹了，只好又深深嘆了口氣，依依不捨地直起身看著他：「蕭衍，我走了哦。」

蕭衍似乎並沒有聽出姜文洲言語里的不舍，又似乎他巴不得姜文洲趕緊走似的：「哦。」

蕭衍無意挽留，姜文洲只好硬著頭皮走出了家門，站在家門口冥想了一會兒，又隨意地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溜著，想像著蕭衍吃到大閘蟹欣喜的模樣，定是像小老鼠偷油吃這麼可愛。

他又有些遺憾，若是自己沒那麼慫的話，或許還能幫他拆個大閘蟹什麼的，讓他解放雙手，大口滿足地吃蟹肉，但姜文洲很快就又振作了起來，想著等蕭衍生產完後，再帶他去專門吃蟹的地方，好好地滿足他，也彌補他的遺憾。

姜文洲回來的時候，看到傭人正拿著一帶味道極重的垃圾慢慢走向垃圾桶，不由得無奈歪了歪嘴。

而走進屋裡時，還看到蕭衍正心滿意足地嘬著手，更是頭疼地撫了撫額。

「蕭衍。」姜文洲舉了舉自己剛才在超市買的袋子，指揮著還坐在餐廳里的蕭衍，「你上樓去。」

蕭衍卜登卜登眨著眼睛，疑惑地問：「為什麼？」

「去好好洗個澡。我……」姜文洲低頭看了一眼袋子里的空氣清新劑，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我要消毒。」

蕭衍自然是眼尖地看到了袋子里的東西，也明白姜文洲想做什麼，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看姜文洲這窘迫的樣子，他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緩緩起身：「哦。」

姜文洲本就是不擅長撒謊的類型，被蕭衍這麼直勾勾又探究的眼神盯得緊，更是有些無地自容的感覺，他無措地垂下頭，看自己的腳尖，盡量避開和蕭衍的對視，卻沒成想感受到了臉頰上的濕潤。

姜文洲被蕭衍親得有些懵，怔怔地原地那麼站著，任由蕭衍摟著他的脖子。

「姜文洲，你真可愛。」蕭衍感嘆著，用鼻尖慢慢刮著他的耳垂，輕輕地向他道謝，「謝謝你，姜文洲。」

他乖巧地向他彙報，讓他安心：「不多，就吃了兩個。」

姜文洲還想裝糊塗，訥訥地問：「什麼兩個？」

可明明蕭衍嘴裡的蟹味都快要溜進他的嘴裡了，這睜眼說瞎話的本領讓蕭衍忍不住笑出了聲，抖著肩膀向樓上走去，姜文洲連忙叫停，提醒他：「蕭衍！除了洗澡，還要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