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的肚子一天天變大了起來，然而秦浩也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

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腺體損壞的ABO不在少數，而會治療這種病情的醫生卻是少數，更可以說稀有，於是，在一次次腺體恢復的手術成功後，聞訊趕來的病人便絡繹不絕，似乎是要將醫院的大門踏平一般。

產檢就不算了，可有時候就連夜裡都無法陪伴在蕭衍的左右，只能在電話中噓寒問暖，了解他的狀況。

蕭衍的情緒也因秦浩的屢次失陪而逐漸失控。

「蕭衍，別這樣，開心一點嘛。秦浩，他不是故意的。」

姜文洲看蕭衍因秦浩的失約又一次隱忍著怒氣，趕忙拉著他的手臂哄著他。

蕭衍轉過頭，看向醫院的大門，其中人來人往，都是那些成雙成對的AO在出入，他冷冷地一笑，問他：「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是他叫我生的，結果一次都沒有陪我。我知道他忙！可……」一開始蕭衍還理直氣壯地指責著秦浩的不是，但沒說兩句語氣便低了下來，委屈得想要落淚，可還是忍著衝動，將眼淚硬生生咽了回去，「可是不該這樣啊。你也有你的事業，我也有我的工作，我們都為了這個小東西放下了手頭的事情了，他為什麼不可以？」

「可我也不想和他吵，更不想聽到什麼捨己救人的大道理，什麼有多少人在等著他拯救。醫生的家屬就不需要拯救了嗎？」蕭衍揚了揚頭，吸著鼻子，掩著面朝醫院裡走，一邊嘟囔著，「我一直都是個自私的人，我就是想要他陪我，不可以嗎？」

讓蕭衍最絕望的是，這些話只能和姜文洲說，因為他根本不佔理，秦浩完全可以用，「你沒有我可以，但這些病人沒有我卻不行」諸如此類的話，將他堵得啞口無言。

這種事理性上是一回事，感性上又是另一回事，他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話叫做針不扎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有多痛，似乎很符合現在的情形。

姜文洲明白蕭衍內心的波濤洶湧，他剛才所言說出的憤怒，僅僅是他的冰山一角，是那條江河中不起眼的小水滴，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因為秦浩不在的話，一切的安慰也只是徒勞。

他硬著頭皮追了上去，牽起他的手，還是向他承諾著：「蕭衍，我陪著你，我陪著你，行不行？」

「你能一……」蕭衍想要甩開他的手，說出那句秦浩和他根本不能比這句話，但無意間瞥到姜文洲視死如歸的眼神，便收了回去，扭捏地轉過身來正視他，「姜文洲，你不用陪我的，你沒有義務陪我。」

「我只是想陪你而已。」姜文洲低下頭悵然若失地看著自己被蕭衍甩開的手，細如蚊蠅地回答他，「蕭衍，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所以想陪著你，想要逗你開心，還有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姜文洲。」蕭衍無奈地嘆了口氣，拉起他的手，語重心長地提醒他，「我結婚了。」

「我知道。」姜文洲鼻尖一酸，點頭如搗蒜，「我都知道的，這些我都知道。」

姜文洲其實一直暗示著自己忽略這個問題，他現在什麼也不是，不明不白地住在蕭衍的家裡，更是和蕭衍不清不楚的糾纏著，他知道這樣不對，但他卻捨不得離開蕭衍，看到他孕期艱難的模樣，他更不忍心讓他一個人承擔：「起碼……那起碼讓我陪你到孩子生下來吧，你看現在秦浩也沒空陪你，我……我正好有空，你也有個幫手，不好嗎？」

姜文洲覺得自己說的句句在理，可蕭衍卻是搖頭：「然後生完孩子，你是不是還要說等我做完月子，做完月子又要和我說，等孩子稍微長大一些，這樣不是總有理由？」

「我沒有這麼想。」姜文洲搖頭否認，但卻直接拉起了蕭衍的手，向B超房走去，王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先去做產檢，好不好？別的事情，一會兒再說。」

蕭衍知道姜文洲刻意迴避，便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畢竟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只能靠其他方法叫醒他。

雙方一直保持著心照不宣地沉默，直到看到蕭衍肚子里的小傢伙時，他們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那個模糊不清的熒幕上。

可即使模糊不清，他們似乎也還能辨別出哪個是小傢伙的手，哪個是他的腳，更似乎就連那長長的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讓他們二人都興奮不已。

「好神奇。」B超結束後，蕭衍似乎還處於剛才的情緒之中，溫柔地撫摸著自己如皮球般的肚子，他笑著說，「怎麼就莫名其妙地長成了一個人的樣子，會動，還會翻跟頭。」

姜文洲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早就關閉了的熒幕，激動地握著蕭衍的手：「他好可愛！」

正在收拾儀器的醫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擦著眼淚，說道：「孩子都是皺巴巴的，可一點都不可愛。」

「不過，這孩子發育的很好。」醫生矮身坐了下來，一邊對著病歷卡寫寫畫畫著，一邊表揚著姜文洲，「孕婦的營養也不錯，唇紅齒白的，沒什麼大毛病，看來你這個父親當得很稱職。」

姜文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後怕地看向蕭衍，但見蕭衍只是偏過了頭，表示沉默，心中不由地鬆了口氣，連忙向醫生道謝。

做完了產檢，姜文洲以為蕭衍會舊事重提，但卻是一路相安無事地回到了家，蕭衍並沒有再說那件事，讓姜文洲心定了不少。

他們還是像往常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做著該做的事。

到了晚上，照慣例，姜文洲會先去蕭衍的房間替他按摩一下他的雙腿，防止他雙腳水腫，漲得難受。

蕭衍抱著孕婦枕，愜意地躺在床上，而姜文洲則是跪在床邊，替他按摩著他腫脹的小腿，因為早上的事情，讓姜文洲不敢看向蕭衍，生怕他們二人一個對視，就讓蕭衍有了重提話題的機會。

可蕭衍似乎是不想提了，靜靜地看著專心致志為他按摩的姜文洲，不聲不響，弄得姜文洲一陣尷尬，心慌得都出了一身的汗，匆匆按摩完就想要跑路。

但還是蕭衍的聲音先一步傳進了他的耳里：「姜文洲，你過來。」

姜文洲咬了咬牙，回過頭問他：「怎麼了？」

「今晚陪我睡吧。」蕭衍先是看了一眼姜文洲，隨後眼神低垂，無神地看向地面，將臉埋進了柔軟的孕婦枕里，「秦浩又不回來。」

「可是。」姜文洲不情願地搓了搓手，「我怕我翻身打到你。」

「你不經常翻身的。」蕭衍試圖用右手撐起自己的身體，姜文洲趕忙扶住他，幫著他起身。

蕭衍順勢抱住他，枕在他的手臂上，輕聲道：「陪我睡吧。我一個人怕黑。」

蕭衍都把這麼求他了，姜文洲再不答應就是有些不厚道了，他只好點了點頭，將他扶著躺了下來：「那……那我去洗澡，你先睡？」

姜文洲見蕭衍要拉他的衣角，不讓他走，趕忙說道：「我不會騙你的。我真的是去洗澡，你先睡吧。我會陪你的。」

「相信我，蕭衍。」他揉了揉蕭衍的頭髮，哄著他讓他閉上眼，蕭衍溫順地點了點頭，幽深的雙眼輕輕眨了兩下後，便緊緊地閉了上去。

姜文洲鬆了口氣，也履行著對蕭衍的承諾，回到自己的房間，拿了睡意便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後便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蕭衍的房間，先是查看了一下蕭衍是否熟睡，等確認後，便替他蓋上被子，躡手躡腳地繞到了他的身邊，躺了下來，也安然閉上了眼。

等姜文洲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穩後，那個熟睡的人忽然睜開了眼，撐起了半個身體，坐在床上，眷戀地揉著他的頭髮，無奈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