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陌想喊救命，然而如同被刀割過的喉嚨刺痛，發出的聲音嘶啞得像被人播放的爛磁帶，很不舒服。

冷靜，冷靜，這種時候要順著綁匪的心意，拖延時間等待救援，冷靜，冷靜。

路小陌在慌亂之中掙扎著握住了閃過的一絲理智，強迫自己放平心態——大不了就是死了一了百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沒死過。

鄭蘇舟手上的尖刀轉了幾圈，凌厲的刀鋒反射出帶有危險訊號的寒光，次次險險擦過路小陌的臉蛋，路小陌被綁在身後的雙手無意識地捏手指，手心裡全是冷汗。

他彎下腰盯著路小陌端詳了一陣，然後起身退後幾步，搖頭咋舌:「其實也不怎麼樣。」

與路小陌年紀相仿的男生考慮著如何處置綁來待宰的「羔羊」，而「羔羊」連說話求饒的份都沒有。

路小陌費力吞咽了幾口唾沫，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讓他難受得要命。

鬼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眼前的人強灌了什麼東西，路小陌蒼白著臉色，嚐試著張開喉嚨說話，雖然難聽，但好歹能蹦出幾個字來。

「我、我們……以前……」在哪兒見過面嗎？

「校友。」

鄭蘇舟彷彿能聽見路小陌的心聲，用了一個十分簡單的詞來形容他們之間或熟悉或陌生的程度。

他的指關節還卡在刀柄的圈孔里，漫不經心地在倉庫里來回踱步，完全不像是一個已經把人綁到自己私人地盤的人。

「昨天我還看到過你，跟在楚天易後面。」

啊。

路小陌沒能領會到這句話里的深層含義，但是隱約可以將它理解為，現在的處境是這句話里的第二個主人公楚天易給自己帶來的不良連鎖反應。

等等……

楚天易？路小陌頭腦一激靈。

難不成這人就是昨天在走廊里的那個人？！

「餓嗎？」

鄭蘇舟的問題來得太突然，路小陌張了張嘴，剛想回答，喉嚨像被什麼卡住，脫口而出的只剩咳嗽聲。

鄭蘇舟居高臨下地俯視路小陌，力道並不溫柔地用刀柄戳了戳他的額頭:「最後一頓了，好好享受吧。」

路小陌看到了鄭蘇舟臉上劃過一絲惡意的笑容，轉瞬而逝，緊張得他身子不由自主朝後方的椅背縮去。

鄭蘇舟拍拍手，倉庫門應聲推開，一個頭髮挑染成灰紫色的非主流男人走了進來，手腕上掛的鐲子和佛珠看起來不倫不類。

「交給你了。」鄭蘇舟轉身叮囑道，「好好招待客人。」

腳步聲遠去，倉庫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老闆夠慷慨啊。」男人舔著嘴角打量一番路小陌，吹了聲口哨，「這也太嫩了。」

「放心，哥哥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男人把褲子拉鏈拉開的聲音灌入耳中，路小陌頓時後背一涼。

完了！

「別……」別過來！

「砰！」

倉庫門突然猛地被人踹開，把男人嚇得手一抖，褲鏈差點兒夾住自己的命根兒。

一隊警察魚貫而入，動作迅速地將施暴者壓制在地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施暴者和被害者都沒反應過來，這場荒誕的惡性事件就已經結束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小陌腦袋一團漿糊，被抬上擔架，送到醫院，做完檢查，拿著開好的藥，另外還做了筆錄，再回到學校，整個人都是放空狀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路小陌想不通是誰報的警，是誰救的自己，以及，除了那個強上未遂的男人之外，男人口中的老闆——也就是自己所謂的校友為什麼沒有被抓到。

他第一時間能想到的就是去找楚天易，卻被告知楚天易今天並沒有來學校。

路小陌頭一次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聯繫。

沮喪的念頭一旦在腦海中萌生，路小陌就感覺眼角發熱，他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把眼淚逼了回去。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路小陌雙眼亮起了光，拔腿就追上去:「英……咳咳，蘇櫟！」

被喊到的蘇櫟身子一頓，回了頭。

蘇櫟才打到一半的哈欠被打斷:「又怎麼了？」

「我、我我我……」路小陌沒想到這次蘇櫟能這麼相對心平氣和的停下和自己講話，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應該先打招呼還是抱歉佔用了他的時間。

蘇櫟抓了抓上課打瞌睡被壓到飛起的頭髮:「有話快說，沒話走人。」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原來的脾氣。路小陌鬆了口氣。

等到路小陌把表面聽上去和蘇櫟沒有半毛錢關係的「綁架」案件講完，路小陌才發現蘇櫟臉色變了。

糟糕，英雄又生氣了！

路小陌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功夫糾結為什麼會加個「又」字。

蘇櫟掃一眼路小陌的臉，主角受的標配，三百六十度都透著傻氣。

猶豫了片刻，蘇櫟把手擱在眼前冒著傻氣的腦袋上，安慰性地捋了一下:「別多想，不會有事的。」

最後，路小陌同手同腳地離開了。

蘇櫟的瞌睡蟲飛得一幹二凈。

良久，他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是什麼情緒。

果然是這樣。

蘇櫟的推斷，在他聽到路小陌遭遇的事情時，立馬敲定了其正確性。

而這個推斷產生的時間點，要回溯到幾個小時前。

正是上課的時間。

蘇櫟瞄一眼教室講台上還在滔滔不絕、嘴功不亞於那位講了一下午的陸教授的語文老師，手上握著筆，盡職盡責扮演學生的角色記了一會兒筆記。

一旁的付澈今天意外地只聽了一半課，下半節課在課桌底下掐手機。

蘇櫟不經意地轉頭想調侃一句，敏銳地撇見付澈收到一條消息後，眼神里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我去一下廁所。」付澈收起手機，頭也不抬地對蘇櫟說道。

兩人的座位剛好就是付澈在內，蘇櫟在外。

蘇櫟抬手拍了拍付澈的肩膀，催促道:「那你快點兒啊，一會兒回來幫我盯一下老師。」

從頭至尾，付澈沒有和蘇櫟對視過。

察覺到同桌的反常，蘇櫟利用藏進付澈衣領底下的微型竊聽器，在系統的後台程式里開啟了監聽模式。

「楚天易，你那邊準備好了嗎？」

蘇櫟料到付澈找借口出去可能是為了打電話，但打給誰，他沒想到會是楚天易。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你只要及時趕到，他就不會有事。」

「除非你想讓他以後天天都提心弔膽地和你在一起。」

聽不到楚天易說了什麼，僅僅只聽付澈的話，不明就理，如今和路小陌的話串在一起，就變得通俗易懂。

路小陌被鄭蘇舟綁架，又被安全解救，只是付澈和楚天易計劃中的一環。

那麼完整的計劃到底是什麼，付澈和楚天易怎麼會合作到一起，計劃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蘇櫟一條一條慢慢縷，面上毫無波動地走進了教室。

付澈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