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落日，黃沙蔽天。

子陌被言伐牽著，在層層沙海里前行。

有風起，掀起熾熱的沙粒打在子陌的身上，言伐一揮手，又在兩人外結了個結界，擋住風沙。

「謝謝。」

許是那語氣太疏離，言伐愣了一下，沒說話。

手裡面的手很柔軟，和他以前握過的都不一樣……不，以前沒有誰敢任他牽著。

言伐忽然思考，是人都和顏子陌一樣不怕他，還是說，子陌是特殊的那一個。

亦或者，人都是一樣的，子陌是對他而言特殊的那一個？

言伐想不明白。

子陌卻突然停了下來，言伐被扯了一下也隨之停住，轉過來問，「怎麼了？」

「你看。」

子陌伸出手，指著前方。

黃沙漫漫，斜暉點點，藏在沙海里的土台泛著白光，像是一條條白龍在沙海中游弋。

白色的脊背在波浪中時隱時現，首尾相銜，無邊無際。

「我一直都知道，白龍堆綿亘近百公里，氣勢奇偉。此刻親眼所見，才知道何為真正的奇偉。

言伐，你可曾見過？」

「不曾。」

子陌鬆開言伐的手，笑著往前走了幾步，

「你看，你活了那麼久，比這些白龍還久，你明明可以看著他們從沙礫，石膏泥變成今天的樣子，可是你沒有。

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言伐不知道為什麼。

子陌背對著言伐，幫他說出了理由。

「因為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看看雲舒雲卷，看看風起風落。

去試著走千山萬水，去踏過酸甜苦辣。

你，太強大了。

強大到連太陽都可以不屑一顧，所以你的眼中，也容不下這些。」

也容不下我。

「那你呢，你想要的便是這些嗎？」言伐問。

「……」子陌轉過來望著言伐，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他只說，「你聽，有駱駝鈴的聲音。」

言伐抬眼望去。

黃沙群里，有商旅走來，一大群。

他們穿著奇怪的衣服，牽著駱駝，駱駝上馱著厚厚的包裹。

他們有說有笑，駱駝鈴聲在沙海里回蕩。

一瞬間，白龍群沒了蹤影。

「他們是什麼？」子陌問。

非人非鬼非妖非怪。

是不存在的個體。

「是記憶。」

言伐說，「是這片沙漠的記憶。」

時間會走，歲月會流，可有些東西，是這片沙漠想要留下的。

曾經的繁華，曾經的熱鬧。

寂寞的不僅僅是人，還有它們。

「我們跟著他們吧，我也想走一走這條路。」子陌說。

「好。」

言伐和子陌跟在商旅後面，走一陣子，商旅就不見了，然後言伐帶著子陌直接穿梭十幾里，又遇見了他們。

就這樣跟著，到天落了黑。

「小兄弟，」

突然，商旅為首的一個男子走了過來，穿著厚厚的衣服，寬大的圍巾和帽子幾乎擋住了整張臉，可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卻漂亮極了，像鷹一樣。

言伐和子陌齊齊愣住。

不是，記憶能和人說話？？？

子陌瞬間懷疑言伐在騙他，可言伐也是一臉茫然，眼前的男人……的確只是虛幻的個體啊。

「我看你跟了我們一路，可是在這裡迷了方向？」

「啊……不，嗯，是的。」糾結了一陣子陌點了點頭，可是，對面的目光只投到了自己身上，難道說，他看不見言伐？

「不知小兄弟是要去何處，我們這是要去樓蘭國……」

「嗯嗯，我也是。」不等那人說完，子陌就搶

先回答。

樓蘭？傳說中的古國？

「那小兄弟要是不嫌棄就和我們這群糙漢一起搭個伴，一同過去。」

「好啊好啊，如此多謝大哥你了。」子陌笑著道謝，男子似害羞的撓了撓頭，連說著沒事。

「那走吧。」

「嗯。」

子陌和言伐隨男子跟上，加入了他們的熱鬧。

恍惚間子陌聽見有人在說，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