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陌隨著男子坐在人群當中，沒有人問他為何穿著不一樣的衣服，沒有人問他為何短髮，那些人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他真的是一個迷路的少年。是他們的同類。

而他們，一樣看不見言伐。

男子說，他叫鄭於西，做的是絲綢生意，這是他第四次走這條路了。

子陌暗自算了一下，這正好是他出現在自己眼前第四次。

所以每一次消失又出現，都是他們的一次路途的結束和開始。

子陌坐在他們中間，聽他們閑聊，說著這裡的湖沒以前寬了，說前面的湖改道了，說，他們擔心，樓蘭快沒了。

可鄭於西說，不可能。

樓蘭會一直在。

天徹底黑了下去，駱駝和人都要歇息，人陸續都回了自己的帳篷，鄭於西邀請子陌去他的帳篷將就睡一夜。

子陌笑著拒絕了，死死摁住扯著自己衣服，瘋狂搖頭的言伐的手。

「我來幫你們守夜吧。」

「那哪兒行？」鄭於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要不是鄭大哥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走哪兒去了，你肯帶我一起已是感激不盡，就當做我的一點點回報吧。」子陌說的誠懇。

鄭於西又勸了幾次，見子陌堅持也沒有再勸，便回帳篷睡了。

子陌就地躺下，望著天空。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沙漠的夜空，也許是十幾個世紀以前的夜空，也許是二十一世紀的。

總之那是在燈火輝煌的城市裡看不見的夜空。

天沒有想像的黑，被密密麻麻的星星點亮，

長長的銀河從天的一邊灑到另一邊。

遼闊而無垠。

「言伐，你見過織女嗎？」子陌問。

「織女？誰？」言伐也躺了下來，說起來，天上他住過那麼長時間，那些星星甚至在他身邊飄過。

可是，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色。

這景色叫他平靜了幾萬年的心起了點點波瀾。

不，言伐突然有個想法，也許是身邊的人叫他有了波瀾。

「嗯……傳說是天帝的孫女，和凡人牛郎相戀，天帝生氣了，弄了條銀河把人隔開，一年只能見一面。」說著轉過頭看著言伐，驚訝的問，「你不知道？」

「沒聽說過啊。」言伐搖頭，「沒準那個時候我在睡覺。」

「不過也可能是你們人類胡編亂造，這麼八卦的事情，我應該都知道。」言伐又補了一句。「我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

「而且啊，我還聽說，你們說什麼天上一天，人間一年。」

「嗯，有這個說法。」

「還說天上沒有晚上，一直是白天。」

「嗯，也有這樣說的。」

「你知道白天黑夜怎麼來的吧。」

「知道，因為地球自轉。」

「這就對了，那地球轉又不只轉她表面，天上也是一起的啊。」

「……」

「所以你們人類真能胡說八道。」

「……」

子陌無法反駁。他突然覺得，他以為的神話傳說，和真正的不一樣。

就像歷史書上的歷史，和真正的歷史也是有差別一樣。

時間流傳下來的到底是事實，還是編造的幻象，誰也說不清楚。

每個人都被時間困住，逃不開，躲不掉。

他想問言伐，他這種存在會不會被時間困住，但又不想。

會與不會，哪兒那麼重要。

他累了，長途跋涉叫他現在只想睡覺。

「能幫我守夜嗎，我想睡會兒。」子陌問言伐，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一眨一眨的，莫名的牽動言伐的心。

「好。睡吧。」

似漫不經心，又似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