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言伐問。

洛天舔舔嘴唇，說的有些幹，剛剛準備開口繼續就聽見一個聲音，

「後來他們就在一起了。」

「醒了？」言伐一下子從長椅靠背上下來，把子陌扶起來坐著，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探了探，「還好，毒已經散了。」

子陌望著言伐，看著他眼睛的擔憂散去，他忽然想問言伐，生靈對於神而言是不是重要到可以用自己愛的人去平復他們的怨氣？

妖於神而言是不是滿嘴謊話不可信任的存在？

他為阿雪不值，可，誰都不在了，不值又能如何？

「別哭了，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言伐輕輕擦去子陌的眼淚，卻被子陌抓住他的手，「言伐，如果有人告訴你我殺了人，你會怎麼樣？」

「本尊不會讓你的手染上鮮血，所以如果有你想要殺的人，他會在你動手前被本尊處理掉。」

是啊，言伐不是貝洛格伯，不是神，他們不一樣。

他和阿雪也不一樣。

「言伐，陪我去海邊走走吧。」

「好。」

言伐扶著子陌站了起來，順手還給他揉了揉膝蓋。

洛天站在一旁，插不進話，也不想插話。

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阿雪和貝洛格伯在一起的時候，他會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和諧。

是距離。

阿雪和貝洛格伯間隔是身份，隔著貝洛格伯的神的職責。

而眼前的他們沒有。

可是啊，這並不是貝洛格伯可以傷害阿雪的理由，並不是。只不過，

是愛的不夠而已。

「阿雪說，」子陌走的門口忽然轉過頭來對洛天說，「他從來沒有怪過你，所以請你不要再把自己困在這裡，去你該去的地方吧。」

洛天忽然淚流滿面。

他的阿雪哥哥啊，從來都是善良的，到現在都是。

他把自己困在這裡，日日夜夜的祈禱，他想得到救贖，他想為這片土地上傷害過阿雪的每一個贖罪。

可是，阿雪哥哥不怪他，他不怪他。

「阿雪哥哥……可我，怨恨我自己啊……」

子陌鬆開了言伐的手，赤腳踩在濕軟的沙灘上，藍色的海水翻滾才白色的花朵打在腳背，徹骨的寒意卻消失不見。

子陌一言不發，言伐也不問。

他是一個極好的情人，永遠知道什麼時候可以開玩笑，什麼時候應該保持沉默，什麼時候表達關心，什麼時候可以動手動腳。

他太完美，進退有度不會讓人有一點點不舒服。

完美到，叫人想退縮。

「言伐，神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道貌岸然，假仁假義，表裡不一，人模狗樣……」

「停！」子陌嘴角抽了抽，打斷了言伐，「我不該問你。」

言伐兩雙一攤，「就是這樣的。」

「言伐，你知道嗎，我剛剛知道了全部，從貝洛格伯把阿雪撿回去，到死亡谷的產生。」

「我知道。」

「你不知道。」子陌背對著大海，望著連綿不斷的火山群，它們當中活著的一個，曾經就是埋葬阿雪的地方。

「貝洛格伯保護了所有人，所以生靈，他是他們全部的神。

卻獨獨不是他的愛人，不是阿雪的神。

他相信作為神化人的韋絲娜不會說謊，相信人不會說謊，相信兔子，羊，甚至相信一棵樹。

他偏偏不相信阿雪。

因為阿雪是妖。

可是言伐，妖就不是生靈了嗎？就不是神應該保護的存在嗎？

他把他當做平息萬物的祭品交了出去，為了慰藉那些死去的亡靈。

言伐，他怎麼忍心，

忍心讓火山的烈焰去灼燒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