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醒了，阿雪變了，阿雪，看不見他了。

子陌站在角落，好久才接受這一事實，阿雪的確看不見他了，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不會對他有任何反應。

阿雪也變了，變得膽小，他只認識和依賴貝洛格伯一人。

當洛天捧著雪蓮花送到阿雪面前的時候，他往床角躲，他喏喏不敢言不敢接受。還是貝洛格伯拿過來給他，他才慢慢伸出手接過，捧在手裡，怯怯的說了聲謝謝。

而當已經回歸神界的韋絲娜提了籃水果過來的時候，阿雪崩潰了。

他拼了命的往角落裡躲，衣服，被子，雪，他用一切他能觸碰的東西擋在自己眼前，往身上堆，把自己完全遮住。

韋絲娜和貝洛格伯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愣住了，好在格伯及時醒過來，拉著韋絲娜出了房間。

「阿雪他可能受了寫刺激，你過段時間再來看他吧。」

「好，你快去照顧他吧，我過幾天再來。」韋絲娜善解人意的說，想了想又補充，「我們的事情也得商量一下，日子快到了。」

「……好。」格伯轉身進了房間，輕輕的把阿雪身上的被子，衣服一層層拉下來，把他摟在懷裡，輕輕拍著背，「沒事了，沒事了……」

「格伯，格伯，格伯……」阿雪揪著格伯的衣服，渾身顫慄，他一聲一聲喊著，直到精疲力盡昏睡過去。

格伯幫助阿雪躺好，蓋上了雪制的被子，他坐在床邊，看著他的阿雪。

奄奄一息的阿雪。

阿雪雖然醒了，但他心智彷彿回到了最初，不，更甚，任何響動和生人都會叫他宛若驚弓之鳥，立刻把自己藏起來。

而他身體的創傷更不要說，內丹沒了，修為化為零，能維持人形已是極限，且尚不能離開雪床，一下地就會暈厥。

格伯在那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一片雪花的脆弱，一點點刺激都能叫他融化和死去。

他害怕阿雪死去。

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把他捧在手心，給他吃最上等的仙草仙丹，日日陪在他身邊，給他安全，幫助他恢復。

洛天問他，有沒有想過要查清楚當年的事情。

他說，不必了，一百年了，當初那些人也都不在了，阿雪也醒了過來，就讓這件事情翻篇吧。

可洛天說，「您不過是害怕錯的不是阿雪哥哥而已，如果神都是像您和韋絲娜那樣，我寧願一輩子不為神。」

赤裸裸的話語直揭他心底最不願面對的事情，在守著阿雪的這一百年，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他……不敢懷疑。

誠如洛天所說，他害怕他看見的並不是真相。

「格伯，你怎麼了？是不是不高興，是不是阿雪又做錯什麼了？」

格伯從思緒中走出了，看著小心翼翼的阿雪，心中不是滋味，輕輕順著他剛剛及肩的頭髮摸了摸，道，「沒事，阿雪很乖，阿雪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嘿嘿，阿雪聽話，阿雪乖，格伯就不會燒阿雪，對不對……」

「……」話在喉嚨里卻出不來，他忽然想起，他曾經承諾過，他不會允許火山的烈焰去灼燒他，可最後呢？

他親手把他送進火山。

貝洛格伯再一次落荒而逃。

看著遠去的背影，阿雪忽然笑了，上揚著嘴角，伸手摸了摸剛剛格伯摸過的頭髮，一把扯了下來捏在手裡，髮根上還幾滴鮮血，

「雪花雪花，一片兩片。

黑的紅的，燃起火焰。

山的那邊，海的盡頭。

有一朵，潔白啊，純潔啊，

盛開的白蓮花。

你最喜歡的，你最相信的，

一塵不染的。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