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伐把顏子陌眼睛上的手放下，才發現他已經淚流滿面。

腳下那頭走過無數歲月的藍鯨，它沉默著，它旁觀著，它走過一個又一個年頭，它看著海水從蔚藍變得污濁，它看著魚蝦死去，看著魚群泯滅，它看見給它唱歌的少年，消失在這片海洋。

「它在等一個人。」

子陌擦幹了眼淚。

「它化作一座孤島，等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去哪兒了?」言伐問。

子陌轉過身來看著言伐，他微微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

它聽得到的。

它在聽著，它也在等在子陌的回答，可是子陌要如何說，如何告訴藍鯨，那個少年消失了。

消失在了它送他抵達的那個岸上，他和那個陸地一起消失了。

「嘩啦……」

子陌忽然聽見了海浪的聲音，它們穿過無邊的海面，劃破寂靜的氣流，抵達他的耳廓，傳入他的大腦。

子陌回頭張望，他看見了。

「言伐，那裡……」子陌伸出手指著海面，指著突然出現在他視線裡面的龐大陸地。

「那裡有什麼？」言伐隨著子陌的手看過去，依然是平靜的海面，偶有海豚躍起，濺起朵朵浪花，和無邊漣漪。

子陌這才發現，這才也是，和所有他之前看見的記憶體一樣，只有他才能看見，可是，那個陸地，僅僅是記憶嗎？那又是誰的記憶出現在他的眼前？

「如果我過去會載到海水裡面，你記得救我。」子陌拉起言伐的手就往海水裡面走去。

言伐看著那隻把自己抓的緊緊的手，笑著說，「你這魔不怕，妖不怕，要殺你的也不怕，怕海水？」

子陌在踩進海水的前一步轉過頭來，非常認真的看著言伐，說，「淹死的太丑了。」

子陌是那種從小到大見了不少特殊存在的個體，自然也見了各種死法的人，而這其中子陌認為最丑的就是淹死的了。

被水泡到蒼白，浮腫，被魚蝦啃食了部分軀體，也可能被掏空了內臟，剩下空蕩盪的腹部被污水填滿……那模樣，子陌就見過一次，嚇到窒息，只是那以後，子陌再看見啥模樣的死法都波瀾不驚了。

「你沒機會的。」言伐說，海風掀起了他銀色的長髮，好看極了，子陌以為言伐會說他會保護他，所以沒機會淹死，結果這貨在子陌還沒來得及感動就又開口了，

「這下面有個鯊魚群。」

言外之意，下去就被吃了，沒有被淹死的機會。

子陌：……

他果然不該對這隻魔有什麼期待！

憤憤轉身，一腳踏進海里，卻也沒有鬆開笑的直不起腰的言伐的手。

在落腳的一瞬間，腳下的海水變成了礁石。言伐收了笑，緊緊跟著子陌，一步，一步，子陌踩在他看見的世界上，又把那個世界帶到言伐眼前。

一個個礁石開始慢慢出現，海水逐漸變得蔚藍而清澈，子陌拉著言伐，抵達了那個世界。

一個位於太平洋的在所有生靈的眼中消失掉的世界。

「他就在這裡。」子陌說。

那頭藍鯨等待的少年，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