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朝歌之高樓，今有傾城之艷珣，此景，絕美」紫衣者擊掌叫絕，款款而來，布衣者隨其後。

小少爺聽聲見人，果真是他，來府何事？說那兩句爛詞，是誇我還是想調戲於我？看如何捉弄他。

「怎知那賠罪之人竟然是你？你看…我正忙著做燈，你是這…將就坐呢？還是前廳侯著呢？」小少爺顧作不識他是郡守大人，直呼你我。

「不必麻煩，這不錯，雅興之至」菩提夜一個伶俐的躍身，跳進了大木鳥，坐在了小少爺對面。

這一舉動惹惱了身旁的瑩兒，她頰似粉黛，卻似嗔似疑雙眸凝，目瞪剛剛落座的郡守大人，她怎知人家是官府中人，她只知這人得罪了小少爺，就該受冷落。

「瑩兒，備茶」小少爺看出瑩兒的不滿，便想支她離開。

瑩兒二話沒說，板著臉轉身離去。

「前日我那飛狐驚了珣公子，今日我冒昧登門請罪，誰想又擾了公子的雅興，敢問公子可有嫌棄？」菩提夜這是有意倒出小少爺的怠慢之意。

想他如此狡猾，故裝殷實卻又讓人問心自愧，自以為小少爺是嬌柔女子，聽言必定會含羞認錯，未曾想……

「除了自己，他人我一向都是嫌棄的，賀蘭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外人總是有事來尋我，無事便也懶得理我，都知我這脾氣秉性，想必你不知，不過…也不打緊，以後知了便好」小少爺才不會含羞認錯，果真一副爺就是這賀蘭府的小主，管得了家人，管不了外人，就這德行了。

「哈哈…哈哈…公子不愧是傾城之艷珣，感性之至，豪情萬丈，菩提夜欣賞至極」菩提夜笑意濃，起身拱手敬之。

「既然你來賠罪，也要有個賠罪的樣，見這南瓜了吧！裡面瓤肉實在是多，不如你幫我去了它如何？可願作？」小少爺不在意他的奉承之舉，只想如何刁難他。

菩提夜聽他這一席話，猶如吃了未熟的早杏又酸又澀，眼前這珣公子當真與眾不同，隨性而為甚是讓人喜愛。

「當然願作，求之不得」菩提夜說罷便攤手擼袖。

一旁的布衣者驚訝有餘，本以為自家主人定會花言巧語對付一番，誰知他竟興緻勃勃的幹起活來，不竟然，他還面帶討好之色，哎！看來大人對這珣公子情有獨鍾啊！

兩人正忙時，瑩兒端茶來送，見狀又是幾分不悅，向來這活都是瑩兒的差事，每每做成瓜燈，小少爺便會誇讚一番，說她瓤肉取得幹凈，瓜燈才能如此亮螢，可又偏偏讓人搶了差事，頓時目光含劍霍霍向大人。

「南瓜肉比較硬，先用刀慢慢的削，你這樣什麼時候才能把它刮平？要用力才好」瑩兒放了茶盤後，便指責起大人的不是。

「哦？原來如此，謝姑娘指教」菩提夜仍舊淡若十分，不動聲色。

連布衣者都凝目觀察那具有玲瓏鼻的姑娘，她早就對主人生有嫌棄之意，現又意見紛紛，甚是無禮，敢對大人如此放肆。

「我家主人不曾做過此事，恐怕要讓姑娘失望了」布衣者氣不公替大人言語。

「無妨，做的好我留下，做不好你們帶走便是」小少爺爽快的從中解了圍，這話不偏不向，正合時宜。

「照這樣下去豈不都讓他帶走了去？」瑩兒固執己見依舊不服氣的腔調。

「姑娘笑話了，我努力做好便是」菩提夜一邊在瓜里向外抓瓤肉，一邊不忘表態。

「瑩兒，你去看看那小四合杏摘的如何了？他傷剛好，可別累著了，你去幫幫他，快去……」小少爺再次有意將瑩兒支開，在呆下去她恐怕真要得罪這郡守大人了。

「小少爺就知道心疼他，哼！」瑩兒不悅，憤憤離去。

「蘇嚧（lu）還不快去幫忙」菩提夜藉機將身邊布衣者一同支開。

「屬下這就去」蘇嚧拱手離去，追在那伶牙俐齒的姑娘身後。

蘇嚧正是菩提夜的貼身侍從，武功卓越，高大魁梧，性格樸實。

蘇嚧意為甘露，意為遍施甘露而能普利眾生，解釋為菩薩指示修道者在用功時必須澄心靜慮，一如心中注滿八德功水的真言，此名正是那六通師父賜名。

見旁若無人，菩提夜便用帕巾擦了擦手，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美木盒放在小少爺眼下，不知裡面何物？只見那檀木盒子便知是稀少珍貴之物。

「珣公子請看，這是我從官場中淘來的小物件，想來賠罪，便帶來送與公子，以表誠心」菩提夜言語間不忘觀察小少爺的神情變化。

「大人不必多此一舉，先前只是玩笑而已，我豈能不知大人身份，莫要折煞了我百姓家人」小少爺見狀連忙說了實話。

他眉宇簇擁，在意的不是禮物而是大人的唐突做法，豈能收人家堂堂郡守之禮，就算胡鬧也要掌握分寸之間，若不是看出大人對自己有幾分愛慕之嫌，豈能如此怠慢。

想必這天下沒有小少爺不敢做的事，但有些事也要考慮家人安危，顧及親人顏面，分寸之事還是要守的。

「珣公子莫要推辭，不如看了再說，倘若公子真心不喜，我便拿回去，倘若公子只因嫌棄我而拒之，我便無話可說……」菩提夜連忙打開那精美木盒，幾句話頗顯他誠心誠意，情真意切。

「好了，我看便是」小少爺還是答應看了再說。

他垂眸之間，驚艷之色藏於眸，愉悅之神隱於忍，只因那美倫美色，精小玲瓏，創作艱辛的稀有之物。

稀有之物便是內畫琉璃鼻煙壺，就是用自製的行筆，在口小如豆的方寸瓶內反手作畫，作畫時，畫師須全神貫注，氣沉丹田，發力於腕，行氣於筆，將大畫之精神溶於方寸天地之間，內畫極費目力，為此，只有真正了解內畫之難度的喜好者，才會特別珍惜這些玩物。

「珣公子覺得如何？」菩提夜溫情試問。

見小少爺的神色，菩提夜便知他定會喜歡，更何況那是自己利用六通中的眼通，得知關於他追尋的夢境所畫出的情景，他豈能不悅！可小少爺並不知情，要知眼前這人連他隱私都能洞察秋毫，豈不羞愧難當。

「你怎知我喜好鼻煙？」小少爺藏而求其次，他不問這畫是何意？只問鼻煙之事。

壺上畫的正是那夜夢中金黃杏葉林里，那對曖昧男相棲於樹下的美景，柔情纏綿於夕陽，滿地金黃為暖語鋪墊。

「我這鼻煙非你那鼻煙，這是在研磨極細的優質煙草末中，摻入麝香等名貴藥材，並在密封蠟丸中陳化數年以至數十年而成，吸聞此煙，對解除疲勞有著一定的功效哦！」菩提夜著重解釋這禮物的微妙之處。

「還不是大同小異，我問你的話呢？為何不回我？」小少爺只想知道他如何知曉自己的喜好。

「你可知這畫為何如此精湛？」菩提夜仍舊故而言其他，繞著問題跑。

「為何？我從未見過這等精美的畫筆，你快說啊？」小少爺果然上當了，忘了初衷。

「起初的內畫是內壁沒有磨砂的琉璃壺，因為內壁光滑，不易附著墨色，只能畫一些簡單的畫面和圖案，比如，龍、鳳和簡筆的山水、人物等，後來，畫工們用鐵砂和金剛砂加水在鼻煙壺的內面來回搖磨，這樣使鼻煙壺的內壁呈乳白色的磨砂狀，細膩而不光滑，容易附著墨色，如此效果才不同凡響」菩提夜精準的解釋相當複合小少爺的喜好要求。

「哦…原來如此，果真辛苦，實在難得，你…讓你費心了」小少爺言語頓挫，看樣子無比喜愛，一心想收下了。

「珣公子可是喜歡……」菩提夜語出便悔，不該如此問，人家那句費心即便是喜歡之意。

「五環，小五環…你要飛去哪裡？這林子還不夠你撒歡的嗎？快回來，看我不抓住你……」小少爺眼見燕子從頭上飛過，連忙嚷著要人家飛回來。

想必他是愛於面子，羞愧自己喜歡上了人家的禮物，厚著臉皮收下了，這才借追燕子的理由想逃跑，只見他跳出大木鳥，一路歡悅地追著人家燕子跑，滿園子都是他的足跡。

初見如此歡愉的艷珣，菩提夜更是痴迷於他，提刀便在南瓜燈上刻下兩行字。

只緣驚君一回顧，叫我朝責與暮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