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訣在空中翻飛，太陽還未從地平線升起的天空顯得蔚藍而有灰暗。

銀色的路燈在街道旁閃爍，寂靜的城市洗去了往常的喧囂，似乎大多數人還沉浸在睡夢中。太陽還未升起，鬧鈴還未響起，城市的一天還未開啟。白冀想，現在就從這棟大樓上跳下去會怎麼樣？

大概不會有任何人發現吧。

迎著早晨冷咧的風，白冀又前進了幾步。

黑色的外套並沒有拉上拉鏈，外套的後擺被風吹得翻飛不止。寒風吹拂著外套下的襯衫，素日里鬆鬆垮垮的白襯衫終於有機會當一回緊身衣。寒風勾勒出少年纖細而精瘦的腰線。

少年吹下手，被吹起的袖口露出裡面大片大片的白色紗布。與額上的和脖子上的相同，是掩飾醜陋傷疤的存在。

少年又前進一步，腳尖已經邁出大樓，少年的處境岌岌可危起來。寒冷吹亂了他額前的發，細碎的黑髮擋住了他的視線。沒想到，就算是臨死之時，他還是沒能看清楚自己的未來。

「喂，」身後又聲音響起。「你是要自殺嗎？」

白冀轉身，絲毫不怕自己會因為一個不小心而從高樓上墜落，「是哦，你要不要來和我一起殉情？」

廖以沫搖搖頭，「不行哦，我還沒有做好死去的準備，畢竟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要去做。不過我今天並沒有一個觀看別人自殺的好心情呢。」

「哦，是嗎？」白冀挑了挑眉，「或許你現在可以選擇轉身離開？」

「不過很可惜，這個大樓的天台已經被我承包了——雖然說僅限於日出這一段。不過，我可不是什麼會放棄自己的領域的人哦，所以說，要離開的話請你離開吧。」

「你的意思是，你不希望我在這棟樓上自殺？」

「bingo！」廖以沫打了一個響指，雙手誇張地張開，「確切地來說，是不希望你自殺才對。」

「很可惜，我可能不能如你的願了。」白冀聳聳肩。

「沒關係，我看你沒有留遺書吧，不然你現在現場口述一下遺書，我當一個現場筆記本，幫你把遺書記錄下來吧。」

「嗯……」白冀低頭想了想，「那你就幫我記著了：第二千七百五十六次自殺未遂。」

「好，二千七百五十六次自殺未遂——」廖以沫重複了一遍以加深自己的印象，等他發現不對的時候，那人的身影已經從樓頂上消失了。

飛快地撲倒他剛剛站立的低矮圍牆上，眼裡最後捕捉到他微笑著下墜的樣子。

看起來真的很享受死亡的過程呢。

不過，這人是篤定自己死不了吧。

——「第二千七百五十六次自殺未遂」。

還是很想知道那個人是用什麼方法才讓自己免遭一難。

一個絕美的科學研究機會讓廖以沫觀點放棄在天台上觀賞日落了，他飛快地衝下樓，四處尋找剛才那人的身影。

雖說他剛才才中二十六樓的高樓墜下，但是，在這個時代里，還是有一些人能夠在墜樓中活下來——人類里的大部分人擁有異能，這種異能例如瞬身，治癒。這世界上有數不清的異能能讓人在跳樓後活著。自殺顯得那樣隨意。白冀並不是廖以沫目睹過的第一個跳樓自殺者。雖說是自殺，他們也只是享受著下墜的樂趣吧。因為那些自殺者根本就沒有自殺成功過。

漫不經心地在樓底找了幾圈，當廖以沫快要以為白冀的異能是瞬身，且他用瞬身在跳樓過程中把自己的送到別的地方以自殺未遂時，他發現了白冀的屍體。

沒錯，屍體。

從二十六層樓下墜的身體掉到堅硬的水泥地板時，肌肉已經破碎了。血液從他身上的各個地方流出，渲染成一朵總是與死亡捆綁出現的曼珠沙華。廖以沫顫抖著手試圖去撫摸那人的頸動脈，希望自己能夠捕捉到一絲一毫他還能活著的信息。

結果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的眼睛半閉半睜，掩蓋不住的是眼底鋪天蓋地的絕望。

猩紅的血盡染他手腕上、脖子上纏繞的紗布，並且以一種極為可怕的速度嚮往蔓延著。

廖以沫的異能不是治療，他對眼前的景象無能為力。

第一次目睹別人自殺並且自殺成功的經歷讓他的CPU運轉不過來。

就是下一秒，堪稱奇蹟的景象忽然就發生了。

先是摔斷了、已經扭曲成了詭異姿態的手臂頃刻間恢復了正常的直立，接著是已經震碎的肌肉一塊塊的複合，大面積裂開的皮膚瞬間合上，血液停止流出，躺在地上剛剛還死掉的人忽然睜開眼睛來。

其過程速度之快到肉眼可見。

廖以沫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目睹了他死了又重生了的整個過程。

揉揉因為信息量過大而有些發疼的腦袋，以至於他聽到白冀沙啞的「哦，這一次又失敗了「也忽然覺得理所當然起來。

可能剛剛復原的身體是在虛弱，白冀並沒有立即起身。

其神色之安定，會讓你認為如果沒有地上的血泊，他現在可能正躺在自家的沙發上發獃。事實上如果沒有地上的血泊，你根本不會認為眼前這個人剛剛經歷過一次死亡。

在數次的驚訝和震驚中，廖以沫終於明白了，白冀的異能是不死——也就是死了會重生的那什勞子能力，而且觸發條件是——死亡之時。

這個異能真的很恐怖。

異能的發動需要觸發條件，但是大多數人的觸發條件都是憑意識而決定，但是也有的人不然，就像眼前的白冀，處罰不死這個異能時正是他死亡的那一瞬間。

也就是說，不僅敵殺死不了，自己要自殺，也同樣死不了。

要是這樣危險的存在幻化成使魔就糟糕了。

人的異能隨希望而生，也隨希望而滅。

當一個擁有異能的人——異能者感受到絕望的滋味，他們體內的希望瓦解形成絕望，體內的異能也瓦解形成使魔。使魔本身沒有人的意識，只靠本能行動——吞噬別人的希望讓別人感到絕望，使他們變成自己的同類，活著殘害一般沒有異能的人類。

當一個人絕望的時候，本身越強，幻化出來的使魔也就越強。

所以說，現在一個越強的異能者，對於大家來說，並沒有帶來更安穩的感覺，反而讓周圍的大眾感到擔心起來。

而這種不死的能力如果要變成使魔，那可就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