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她遭火刑而死，大火後，連骨頭都不剩，只剩下一把灰。做鬼後自然不好過，孤魂野鬼入不了輪迴，在世間遊盪了百年，受過的苦難數不勝數，直到多年前遇上了初次下山修行的他，第一眼便愛上了他。一人一鬼從此淪陷，雖於世不容，但愛情終是甜蜜。

殺人取心，來維持自己生前盡毀的容貌，只為換得和愛人相處一夕，千越從小熟讀佛法，對於此舉自是不容。容貌如何，千越不在乎，可是紅曲在乎。十一年前，兩人再不相見，從此千越久居林清寺，犯了所有的戒，唯獨守住了色戒。

也是在十一年前，紅曲消失了，像是灰飛煙滅，音訊全無。丹陽城再無殺人取心之事。十一年後，丹陽城再次出現此事，千越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於是每日佯裝下山喝酒賭錢，只是一個幌子，他想找到她，阻止她。罪孽太重，便真的入不了輪迴了。

「到了。」紅曲輕聲道。千越彎腰將伏在他背上的紅曲放了下來，紅色的繡花鞋輕輕觸地，站定後，紅曲理了理衣裳，推開老宅的大門，嘎吱一聲迴響在耳中。千越順著被推開的大門朝著院中望去，一草一木，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樣。

回味且複雜的心情，輕輕撫著他熟悉的一切，午夜夢回之時，不止一次夢見這院中之境，以及院中的人。

紅曲伸出手，輕輕抓著他的手，拉他進院，冰冷的手指不帶一絲生氣，和許多年前一樣，千越沒有掙扎抵抗，任憑她這樣牽著，半步之遙跟在她身後。

「喝酒嗎？」紅曲倒了兩杯酒端起一杯正欲遞給千越，遞到一半又收了回來，輕笑道：「我忘了，你是和尚，不喝酒。」

千越一笑，接過紅曲手中的酒一仰頭將酒飲盡。

相視而笑，再不似當年那般溫情，四目相對，儘是愁。

「我累了。」紅曲合衣躺下，側身向里。千越坐在桌旁，將壺中的酒全部飲盡，站起身緩緩走近那張躺著紅曲的床。楠木精緻的雕花，多年前，每天清晨千越張開眼，便看見紅曲坐在床邊靠著床欄靜靜地，帶著福祉笑容看著他。相視而笑，回應地也是福祉的笑容。

千越在她身旁躺下，紅曲身子微微一震，呼吸極輕，微閉的雙眼緩緩張開。千越仰面躺著看著床邊的紅紗。紅曲翻身，看著千越，他張著眼睛，一動不動，比女子還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一雙黑眸，只一眼便讓人淪陷，當年也是見了這雙眼，只一眼，她便徹底淪陷。手指輕輕撫上他的唇，溫潤，綿軟。撫了許久，千越依舊一動不動，紅曲側頭輕吻上了那雙唇，長發遮住了二人的面容，輕輕地吮吸著，似品嚐美味一般沉寂在這雙唇中。

心動，行未動。千越任憑紅曲吻著自己，沒有回應，沒有動作。許久，紅曲輕輕解開了千越的外衣，趴在他的胸口睡著了。

累了，她確實累了，一百多年，除卻在他的懷中，她從未睡過一個安穩覺，閉上眼，只要在他懷中，就可以睡得無比安穩。

千越想要抱著她，卻怕弄醒她，只得一動不動任她抱著。注視著她，熟睡的她和當年一模一樣。安靜美麗，褪去了浮華的外表，褪去了嫵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