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燭動，跳躍的火光照著那張極美的臉，不知看了多久，千越累極，沉沉睡去。夢境往複。曾經一起的日子，走馬燈一般出現在腦中，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怒一悲，揮之不去。

陽光透過窗子的縫隙射了進來，千越的睫毛微微顫動，然後一雙黑眸出現在那濃密的羽睫下。側目，床榻之上只有他一人，連她的溫度都全無，千越閉著眼許久，才又緩緩張開。枕邊放著一個小瓷瓶，瓷瓶中是紅曲的血。千越握緊那純白的小瓷瓶，低聲說了句「謝謝」。

紅曲隱去身形，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無語凝咽。

從外面回來，千越一句話沒說，進了梵天的屋子，門扣上，將女鬼的血一點點滴在他的口中，梵天緊皺著眉，額上儘是冷汗，千越用袖子替他擦幹了額上的汗珠。雙眉間的褶皺漸漸舒展，梵天睡得安穩了些。

黃昏時，梵天醒了過來，看著坐在身邊的千越正兩眼無神目光渙散，不知在想什麼。梵天試著動了動身子，躺了幾天，腰酸背疼。見他醒來，千越忙問：「醒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梵天點了點頭，沙啞的嗓音道：「渾身都不舒服。」

千越若有所思：「不對啊，應該沒事了才對啊，怎麼還會不舒服？」

梵天看千越一臉緊張不禁笑了：「你傻啊，我是睡得腰酸背疼，身體好多了。」

千越長出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眉間儘是疲態，確實讓他受累了。

忽然想起了什麼，梵天猛地直起了身子：「千越，你……你……不是死了嗎？」起句是吃驚，末句是不確定。

「我若是死了，此刻站在你身邊的是鬼嗎？」千越握住梵天的手：「看吧，我的手是熱的，你就放心吧，養好身體最重要。」

梵天點了點頭，良久才緩緩道：「那日夜裡，我見到樹下有人，走近一看是你，拍了拍你的肩，然後你就倒地了，七竅流血……」表情摻雜著痛苦，似是那日真實的記憶復又襲來。是醒，還是夢？如今眼前的，是夢，還是醒？

見梵天平安醒來，寺中上上下下像是過年一般，梵信抱著大師兄哭了一陣，然後破涕為笑，鼻子吹了泡泡，逗得梵天忍不住笑著，然後瞭然師父又抱著徒兒哭了一陣，老淚縱橫：「梵天啊，我還以為我會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和尚抹著眼淚，梵天看著心裡很不是滋味，又耐心的安撫著師父。

千越這段日子身心俱疲，自梵天醒來，在屋裡倒頭睡了整整三天。這自是旁人看來。

每見她一次心中的結系的就越深。明明挨得那樣近，明明她就在懷中，可是咫尺的距離也好似相隔天涯，陰陽相隔？還是人鬼殊途？半夢半醒，三日時間水米未進。第四日清晨，梵天端著飯菜給千越送來，門開了，千越一臉疲憊比往日更勝。

平日里多話的千越今日沒了話，梵天陪他坐了一會兒，兩人一起沉默。日落時分，千越穿戴整齊準備下山，寺門口坐著大病初癒的梵天，一句叮囑後，梵天進寺，千越下山。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