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世，換我來護你周全。」

奈何橋邊，是誰許下了這個承諾？

夢境恍惚，她看見大澤山脈翻滾的雲海之中，一紅衣仙子翩然起舞，山巔之上，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山間看著她舞蹈。

這個夢境紅曲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卻又說不清夢中的人是誰。

「小姐，小姐快起來了，葉公子來了。」丫鬟小梨推醒了正在夢想中的紅曲。

「好了好了，別叫了，我起來還不行嗎。」睡眼惺忪的紅曲被丫鬟拖起來更衣洗漱梳妝。

「葉公子上次來還是一年前，這次……」小梨調笑道：「怕是來提親的吧。」

小梨口中的葉公子乃是洛陽城大戶葉家的長子，名喚葉東陵，葉東陵五歲時葉家搬離了丹陽城，去往洛陽定居落戶。

葉家與秦家向來交好，紅曲與葉東陵幼時便說下了這門親事，兩家孩子時不時到對方家小住一段時間。如今紅曲已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所以小梨才會這樣說。

紅曲與葉東陵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兩情相悅，待嫁前卻因家中的變故，家破人亡，自此紅曲背上了喪門星的名聲，曾經天真爛漫的少女，收斂了張揚與驕傲。守喪期結束後，紅曲已到了雙十年華，葉家的大紅花轎抬進了門，揭開蓋頭的時候，卻發現那人已不似當初那般，容顏依舊，而她的眼中再沒有星辰。

她笑靨如花，輕聲喚他道：「夫君。」

葉東陵輕撫著她的臉，她的眼，輕輕吻著她的唇：「我終於娶到你了。」

邊關來犯，適齡男子都需上戰場，葉家當然也不例外，誰也想不到，成婚的第二日，一對新人便要分離。

葉東陵一身戎裝，跟隨著隊伍緩緩前進，紅曲在隊伍後跟了許久，她不舍，他又如何捨得。

十里長亭依依惜別，紅曲這喪門星的名聲一起帶到了洛陽城。葉東陵離開不久，葉父病重身亡，紅曲一人挑起了家裡的重擔，養活年邁的婆婆，以及年幼的弟弟葉滄芙。

等待成了每日的必修課，每日黃昏時分，紅曲就會來到城門口等待著夫君的消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紅曲收到的都是葉東陵打了勝仗，升遷的消息，心裡終於有了一絲安慰：「他活著就好。」

少女的機靈變成了少婦的沉穩。葉家並沒有因為葉老爺的離世而衰落，在紅曲的操持下依舊如往昔一般。

「看嫂嫂如此高興，可是哥哥那有什麼消息了嗎？」看著臉上浮現出難得笑容的紅曲，滄芙說道。

「是啊，他在陣前立了功，如今已是副將了，他說這一仗打贏了，便是他的歸期。」紅曲高興道。

「十年了，如今你已經長大了，以後家裡的重擔就該交給你扛了。」紅曲道。

「嫂嫂……等哥哥回來，由他打理家業豈不更好，我還是做個閑人享清福的好。」紅曲輕輕摸了摸滄芙的頭，輕嘆道：「你呀，都十八了，改天我一定和母親商量一下，早點把你的婚事定下來，這樣你的心也就定了。」

「別……嫂嫂，好嫂嫂，求你放過我吧，今晚子謙約我去醉鄉樓吃酒，我就不在家裡吃飯了啊。 」

「誒……」紅曲話還未出口，這邊的滄芙已經快步離開，紅曲搖了搖頭：「你呀……」

歸鄉的軍隊緩緩入城，圍觀的百姓將街道圍了個水泄不通，紅曲、滄芙好容易擠到隊伍的前面，在人群中，看見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程將軍，後面的將士們排著整齊的隊伍，手裡握著的是一桿桿長槍。浴血奮戰十載光陰，多少少年已近不惑，偶爾有父母在隊伍中尋到自家孩子的，忍不住叫著他的小名，將士臉上露出激動，卻礙於軍紀，只好壓下心中的激動。隊伍漸漸走遠，人群漸漸散開，他們始終沒有看見葉東陵的身影。

看著紅曲失落的眼神，滄芙安慰道：「一定是哥哥有事耽誤了，我們再等等。」

紅曲含淚的眼望著城門，輕輕點了點頭。

暮色四合，天漸漸暗了下來，城門緩緩關上，紅曲疾步朝著城門奔去：「等一下。」

守城的士兵看著紅曲，手中的動作停了停：「葉夫人，到時間了，該關城門了。」

紅曲幾近哀求聲音沙啞哽咽：「再等一等好嗎，求求你，再等一等。」

「對不住了，葉夫人，耽擱了時辰上面怪罪下來，你我都承擔不起。」多年的等待，守城的士兵無一不認識這位年輕的葉夫人，對她多少帶著些同情。

就在城門即將關閉時，滄芙忽然叫了起來：「有人，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紅曲含淚的眼揚起笑意。：「我看到了。」

昏暗中，那道影子被拉得很長，士兵停下了動作，來人已經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