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中，那道影子被拉得很長，士兵停下了動作，來人已經到了跟前。

紅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來人確實沖著他們而來，可是那人卻不是她心心念念等著的夫君葉東陵。

那一騎絕塵勒馬停在他們身旁，那人下馬後，恭恭敬敬的朝著紅曲行了個禮：「請問您可是葉夫人？」

「我是。」紅曲眼中複雜，帶著期許，帶著激動，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可是希望總會落空，那人恭敬的行禮後，從身後的行囊里取出一個木盒子，一支發簪，遞給紅曲。

紅曲望著對方，許久沒有動作，沒有言語。

來人見狀沉默了一會道：「葉夫人，這是葉副將的骨灰，他臨終時說『此生對不起你，來生必定再不辜負你的一片情誼。』」

一滴傷情淚從眼眶中滑落，滄芙見紅曲並未準備接下哥哥的骨灰，準備伸手接過，紅曲輕喚了一聲：「滄芙……」

滄芙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頭朝紅曲看去。

「我來……」紅曲上前一步，從來人手中接過葉東陵的骨灰盒。

來人將一支用絲帕包了又包的發簪一併遞給了紅曲：「葉夫人，這是副將在得空時親手為您做的發簪。」

紅曲輕輕打開那支發簪，手藝並不嫻熟，但上面的花紋雕刻的十分仔細，偶有殷紅的痕跡，那一定是他不小心弄破手留下的血跡。

她拿著發簪轉向滄芙：「你替我戴上可好？」

滄芙接過發簪，輕輕地替哥哥將發簪戴在了嫂嫂的發間。

紅曲請問：「好看嗎？」語中隱去了夫君二字。

滄芙道：「好看。」

不知什麼時候，天已經黑盡了，城樓上的燈籠亮起，照亮了一片黑暗。

「嫂嫂，我們回府吧。」滄芙看著紅曲，她在這站了很久，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不說話，也不動，面無表情，其實她的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日後她該如何？十年的等待，等回來的只是一抔黃土。她要隨他一起去嗎？可是家中又該如何？

「嫂嫂？」滄芙又叫。

紅曲緩緩抬頭，望著滄芙：「怎麼了？」

「我們回去吧。」滄芙輕聲道。 生怕自己的聲音大了，會觸碰到紅曲奔潰邊緣的最後防線。

「好。」紅曲答道。

紅曲房中，她一人枯坐到天明，屋中的蠟燭何時熄滅的她絲毫不知。她一遍遍輕輕撫摸著葉東陵的骨灰盒，從年幼時相識起的一幕一幕像走馬燈一般在她腦中劃過。她時而露出甜蜜的笑容，時而雙眉緊促，而這一切沒有一人知曉。

「真是個喪門星。」靈堂下不知何人說了一句。而後旁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不要亂說。」

「你看她，死爹死娘，成婚的第二日夫君就上了戰場，如今又死了，你說她不是喪門星是個什麼？」

紅曲跪在靈前，面無表情的向面前的火盆里遞著紙錢，有人行禮她就回禮。

「你們都給我出去。」忽然聽到靈堂上有誰說了一句，紅曲這才抬頭望去。

滄芙站在靈堂中間，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堂下的一眾人等：「你們都給我出去，我大哥不需要你們這些惺惺作態的人祭拜！」

眾人聽到滄芙這樣一說，先是一愣，堂下瞬間安靜了，而後又起議論聲。

「不拜就不拜，一個區區副將，有什麼了不起。」

「就是，看得起你才來這拜祭。」

……

紅曲起身拉住滄芙，輕聲道：「算了，他們說的沒錯，或許我就是個喪門星。」

人群紛紛散去，堂上只有紅曲和滄芙二人。葉老太太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疾步趕來。

「你這個……」喪門星三個字沒有說出口，紅曲已然知道她要說什麼。老太太氣的發抖，沖著滄芙就是兩巴掌：「你哥哥的葬禮你胡鬧什麼！要不要把我也鬧騰死，你好輕鬆快活！」

「娘！」滄芙頓了頓繼續說：「那些人，那些人說話太難聽了，我葉家好歹也是高門大戶，如今哥哥去世，我們心裡都很難受，可他們，他們就是來看熱鬧的，這群人，趕走了也罷！」

老太太並沒有消氣，聽滄芙這樣一說，更加生氣轉頭又沖著紅曲發火：「你，你說你，我葉家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竟然把你這個禍水娶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