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聖坐在廊下，手裡拿著的是剛剛溫好的酒。舉杯淺酌，雖說是一彎新月，卻依然那樣皎潔，那月光之下的一切彷彿都披上了一層銀色的外衣，靜謐，柔美。

「蕭公子好雅興啊，飲酒賞月，快哉快哉。」

蕭聖聞言，抬頭望去，見那華服黑衣的男子帶著笑容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蕭聖輕笑道：「柴二少爺不是也有好雅緻嗎？月下散步，不也是美事一件嗎？」

「是啊，卻是一件美事。既然來到此處，不知能否向公子討一杯酒喝？」

「當然……當然。」蕭聖起身回屋拿了一個杯子倒上酒遞給了柴二少，復又在剛才的位置坐下，坐下後見柴二少依舊站在原地，他恍然一驚，連忙向邊上的位置移動了些。柴二少這才坐下。

他倚靠著廊柱，端起酒杯淺酌杯中的酒。蕭聖不得不承認，柴二少不管是何種狀態，都那樣瀟灑，嘴角永遠帶著淡淡的笑，淡的彷彿隨時都會散去，可是又永遠停留在即將散去的那一刻。他很美，是男子特有的剛陽之美，即使常穿著黑色的長袍，也能感受到他的飄逸，這種感覺是由內而外溢出來的。周身散發著的不單是不羈，更有的是強者的霸氣，單單是一個笑容，一個眼神，都足以讓對手望之生畏。

兩個人坐在廊下許久，一杯接一杯喝著酒，誰都沒有說話。蕭聖沒有忘記此次前來柴家堡的目的，而柴二少爺也沒有忘記他的目的。

當蕭聖將最後一滴酒倒入杯中，他嘆了一聲氣：「這再好的東西也有用盡的一刻……」

「萬物有生必有滅，這是絕對的，可正是因為這滅，世間才會變得有趣，才會有那麼多人一味的想要汲取和得到。曲終人散的美，就在於餘音繞樑是一種思想的回味。美味佳餚的美，是也許你這次吃了以後再也吃不到這樣的味道。比如年幼時一直惦記著的糖葫蘆，一直想著的薄荷糖。不是美食不再，而是那年幼時吃美食時候的心已然不再……」

柴二少將杯中剩下的酒全部倒在嘴裡，慢慢吞下。然後淡淡的道：「這酒的珍貴之處，在於一起喝酒的人，喝酒的心情，最後才是杯中的酒……」

哈哈哈哈，蕭聖仰天大笑道：「好一個一起喝酒的人，喝酒的心情……我也幹。」說著蕭聖也將杯中的殘酒倒入口中。

「酒喝完了，在下也累了，柴二少爺請回吧。恕在下不送了。」蕭聖向柴二少點了點頭。起身便準備回屋。接著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蕭聖駐足道：「恐怕這才是柴二少爺今晚來找在下的目的吧。」

「好，我跟你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廊下走著，借著淡淡的月光，一黑一白緩緩地移動。腳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彷彿丈量過一般，廊下只有兩人的腳步以及衣服摩擦發出很小的沙沙的響聲。

約莫走了一刻鐘，柴二少穿過園子里的一道小門，那石門上用紅筆寫著「蘆軒」兩個大字，蕭聖被帶到一個他沒有去過的院子，借著月光僅看清院內的大概輪廓。院子的西北角種著幾棵竹子，看竹子的粗細便知這竹子已經有些年頭了。院子里很幹凈，除了這幾棵竹子外，院子中間靠牆的位置，擺兩個木架，一左一右，木架上各擺著一株松樹盆景，十分別緻。為冬日裡添了幾分生氣。

柴二少走到那房門前，輕輕叩門，片刻之後，門開了，立在門內的人，不是蕭聖要找的崔相士。蕭公子，先進屋吧。蕭聖點了點頭，跟著柴二少進了屋子，一進屋，不，應該說從一進院子，就聞到了淡淡的墨香，而這墨香卻有一絲熟悉的感覺……蕭聖沉思著，突然想起了無夜用的，徽州的漆煙。對就是這個味道。

「蕭公子，別來無恙……」耳邊響起一個清脆的男聲。

蕭聖抬眼望去，那人瘦且高，僅貼身穿著一件米色的單衣，看上去身子十分單薄。一頭烏髮用木簪完成一個鬆散的髮髻。而他的臉……也十分的瘦，如同刀削過了一般，稜角極其分明，一雙狹長的眼睛，還算是挺拔的鼻樑，薄唇小嘴，五官並不精緻，但尚且還算清秀。聽對方這麼一說，蕭聖有些詫異，自己有見過這個人嗎?

蕭聖閉眼片刻在腦海里搜尋這個人的影子。在哪裡見過呢？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