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歌打開昨天下山換來的吃食，他取出一塊臘肉來，打算給男人補一補身體。

以他在相府的地位，自然不可能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也是吃過不少苦頭的。更何況在鄉下待了五年，洗衣做飯幹農活這些事，他是再熟悉不過了。所以他很是熟練地生了火，將臘肉清洗幹凈之後切片，又取來一些把青蒜段切條，蒜葉切段。 熱鍋放少許的油，放入紅辣椒炸一下，薑絲炒香，臘肉煸炒。 稍微炒一下，加入青蒜葉，中間淋水，一來可以抵消一些臘肉里的鹽分，二來可以防止幹鍋。待到蒜葉燒軟之後就趕緊盛盤，這樣一來，一碟簡單的家常菜就算是做好了。

這些碗碟還是原先就留在櫥櫃的，他昨天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清洗幹凈的。

他想了想，又做了一個炒菜心，最後將白面饅頭放在鍋里蒸熱。

趁著這個時間，他取了些熱水，就端進屋子裡，想要給獨孤煜清理一下。

彼時，獨孤煜正坐在輪椅上艱難地戴發冠，長長的墨發一泄如注，他一手拿著發冠，一手握住紫玉簪子，也沒有放正，弄的歪歪斜斜的，只見他眉頭緊皺，顯然很是吃力。

柳卿歌難得見到男人這麼「柔弱」的模樣，覺得實在可愛的緊，禁不住直接笑了出來。

獨孤煜早就知道他過來了，看到他臉上的笑意之後，心裡就更加不舒服了。他從前都是左右伺候著他，什麼時候自己動手過？早就養嬌了的人連簡單的挽發都不會了，搗鼓了半天，還是沒弄好，不由得十分泄氣。

「還不過來！」獨孤煜冷眼一掃，柳卿歌當即收了笑臉。

他將木盆放在一邊，然後來到男人的身後，以指為梳，輕柔地將一縷縷青絲梳在手裡，然後動作嫻熟地給男人束好了發。

又取過一邊的布巾，替男人潔面。布巾在男人臉上一寸一寸的擦過，彷彿是他的小手在撫摸男人一樣。

獨孤煜閉上了眼睛，任由他作為。最後，看到男人這麼乖的模樣，柳卿歌實在忍不住，低頭飛快地在男人額上落下一吻，怕男人責罵自己，就趕緊端起木盆跑了出去。

「傻子……」獨孤煜看著落荒而逃的柳卿歌，低低呢喃了一句。他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明明說過不會再動心了，為何又會頻頻心率失調……他伸手撫摸上自己那心跳如雷的胸口。

過了一會兒，柳卿歌方才回到屋子裡，見男人沒有要責罵自己的意思，便推著他出了屋子，來到大樹下面的石桌邊。

上面放著兩人今天的早膳，一葷一素，簡單又樸素。

獨孤煜難得一次沒有發火，而是默默拿起了竹筷。

在柳卿歌給他洗臉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小啞巴手上有被燙傷的水泡，但他自己就好似毫無所覺，沒有痛感一樣，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縱然再是冷心冷肺，也捨不得再惡語傷了這個為自己洗盞做羹的小啞巴了。

柳卿歌見他沒有再挑剔，不由得心生歡喜。憨憨地笑彎了眼。

「吃完了才有氣力做事，你看著我做甚？」獨孤煜見他壓根就沒有用膳的意思，冷聲道。

柳卿歌連連搖頭，「我不餓的，看你吃的香，我便歡喜極了！」

「你這是在變相說我秀色可餐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跟你一樣以色侍人的男倌麼？！」獨孤煜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

「不，不是的！我就是心悅你……還有，我真的不是男倌……」柳卿歌連忙寫道。

「用膳！你自己都不吃的東西，那以後也就沒必要再做了！」獨孤煜將手裡的竹筷一扔。

「你別生氣，我吃！」柳卿歌滿眼裡都是討好。

等兩人都用的差不多了，柳卿歌便收拾了碗筷，正要去清洗的時候。

兩個人影從遠處走來，等柳卿歌看清楚那兩個人時，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小娃子，你說你們夫夫二人獨居在這山上，嬸嬸我就想著你們應該缺了不少東西，今兒個得空，就叫上我家那口子給你送點東西過來。」那婦人手裡還提著一大包東西，見到柳卿歌前來相迎也很是高興。

「謝謝！」柳卿歌紅了眼，伸手胡亂比劃了一通。

「我知道，你很感動。」婦人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拉了身後的男人一把，「這是我家男人，叫大牛！」

男人雙手同樣被東西佔滿了，他只得對柳卿歌露出一個憨笑來。

柳卿歌讓他放下東西，引著兩人來到獨孤煜身邊。

「相公，這位嬸嬸就是我昨晚下山遇到的……」他在給獨孤煜做介紹。

「這是我夫君……」柳卿歌臉上微紅，看樣子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獨孤煜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就看向別處，顯然不想搭理兩人。

柳卿歌有些尷尬，只得訕笑了兩下，「我家夫君他……怕生……」

「沒關係的。哎呦喂，你們兩口子怎地這麼命苦，你嗓子壞了，他腿壞了，家裡沒個主心骨，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婦人打量了一下獨孤煜的腿，又看向柳卿歌，眼裡滿是心疼。

「我有手有腳，也能幹活！」柳卿歌又寫道。

「這怎麼能一樣呢！你看看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一撅就折了。」婦人憐惜地看著柳卿歌。

柳卿歌眼睛更紅了，自從奶娘被人害死之後，他已經好久沒有被人這麼關心過了……

「我一看你啊，就覺得跟你投緣，你讓我想起了我那還未出世的孩兒……不若這樣，我收你為義子可好？」婦人如是說道。

柳卿歌一個激動就要往地上跪，「我不準！」這時，沉默許久了的獨孤煜忽然出聲，「你給我過來！」他朝柳卿歌招了招手。

柳卿歌面露猶疑之色，第一次沒有聽男人的話。

「你既然找到了靠山，那麼也無須在待著在我身邊了！」獨孤煜見他竟然沒有如往常那般聽話，當即黑了臉。

他這麼一說，果真是捏住了柳卿歌的七寸，柳卿歌露對婦人露出了一個歉意滿滿的笑，然後就慢慢挪到了男人身邊。

「這位公子倒是好大的脾性。」婦人看不慣獨孤煜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意有所指地看了他的雙腿一樣，故意嘲諷他。

「這裡是我家，不歡迎外人！」獨孤煜果然被戳到了痛處，直接下了逐客令。

「大牛，往日村子裡的瘸狗瘸豬你都能治，你給這位看看，能不能治？！」婦人越發張狂了。

柳卿歌生怕男人更加生氣，急忙朝婦人搖了搖頭。

獨孤煜不怒反笑，呵，這不是在把他和豬狗畜牲相提並論了麼？很好，還真是老虎不發威，真當他是病貓了不成！他獨孤煜就是再不濟，也還沒有淪落到受他人如此欺侮的地步。

他正要出掌傷人的時候，柳卿歌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他抬頭看他。

只見他乞求般地看著自己，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要。」

大牛得了媳婦兒的話，果真走上去，蹲在獨孤煜的身前，查看起獨孤煜的雙腿來。

獨孤煜哪裡肯乖乖讓他上手，當即就要掙扎，柳卿歌卻從身後緊緊抱住了他的上身，不讓他動彈。

獨孤煜氣急，又不忍真的傷了柳卿歌，只得在心裡默默攢著氣。

大牛仔細看完，就搖了搖頭。「他這是劇毒入體，傷了筋脈和根骨，能保住性命就已經很難得了。這輩子，怕是站不起來嘍！」

說完，柳卿歌驀地就放開了束縛著獨孤煜的雙手，後腿了兩步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獨孤煜對他的這一番話早就聽過無數回了，已經絕望成習慣了。他更加不想見到柳卿歌如此在意，如此難受的模樣。

「小娃子，你別難過……我家大牛也就懂一些皮毛，你別太當真了！」婦人勸慰道。

柳卿歌抹了一把眼淚，搖搖頭，好像是在說：我沒事。

獨孤煜轉了個身，見到柳卿歌強顏歡笑的模樣，直接吼了一句：「別笑了！笑的比鬼還要難看！」

柳卿歌被他這一句話說的，臉色更是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