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煜發現柳卿歌變了，以前無論自己怎麼刁難這個小啞巴，小啞巴雖然覺得委屈，但之後總是會笑臉相迎，好像根本不會生氣一樣。

但是自從上次那個叫大牛的男人說，他的這雙腿再難恢復之後，柳卿歌便像是個提線木偶一樣，整日里都是木著一張臉，哪怕自己再是惡語相向，他都是默默承受著。

是夜，柳卿歌如往常那般端來熱水給男人洗腳，給他按摩那從來都沒有任何感覺的小腿。

獨孤煜再也受不了他的「冷臉」相迎，直接一掌推開了他，盛怒之下，再理智的人也總是會失了分寸的。

柳卿歌的身子愈發單薄了，好似風一吹就會倒下一般，又受了獨孤煜這失了分寸的一掌，一時間竟然吐出了一口鮮血來，這還是獨孤煜第一次真正傷了他。

他不可思議地看向獨孤煜，滿臉都是茫然失措。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惹怒了男人。

男人說什麼，他便做什麼，一向都是言聽計從的。男人說不喜歡自己笑，自己便不再笑，即使他都這般卑微到骨子裡了……男人也絲毫不會對自己稍稍溫柔一些麼？他是不是認為，自己真的就一點也不會痛，沒有知覺……

他也是人啊！他也會知冷知熱，知痛知喜，也是個自尊自愛的人啊！哪怕是從前，在相府受到下人的輕視，他也沒有像今天這樣，毫無尊嚴地活著！他只不過是因為愛慘了這個男人，才活的這樣卑微下賤罷了……

獨孤煜從來沒有在柳卿歌臉上看到過如此絕望的神情，世人都說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刻，獨孤煜卻覺得，眼前的小啞巴，是真的死心了……

他應該高興的，不用再糾結，不用再感到良心不安，他原本不就是想要這樣一個忠誠的僕人的麼？

可是，為何他的心口會隱隱作痛？不！他才不要這種失控的感覺！他更加不能貪戀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他決不能重蹈覆轍，那種被心愛之人背叛的痛苦，他永遠也不想再來一次了！

「收起你那副死人嘴臉，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獨孤煜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你不想再受到那樣的傷害，難道就要因此去傷害別人麼？他已經夠可憐了……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成了更加傷人的惡語……

柳卿歌的眼淚一泄如注，勢不可擋。他努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淚水糊了眼，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他隨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然後爬到男人身前，跪坐在地上，他顫巍巍地拉過男人的手，在上面寫道：「對不起，我錯了……」

而後，他取過布巾給男人擦幹了腳，端起木盆離開了屋子。

耳邊的悶雷聲響起，山間多雨，他還記得上一個雨夜，男人像是自己害怕雷鳴一樣，第一次主動地將自己護在懷裡，二人抵足而眠。

如今，那個溫暖的懷抱，他卻是再也不敢肖想半分了。

「對不起，我錯了……愛上你，確是我錯了……」這便是心死的感覺麼？他大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