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陸熙雲忽然明白之前心口的悸動是怎麼回事了，原來自己早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什麼時候呢？他們明明才認識不過五日而已。

他的腦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承君一諾，不負君心！」

也許他前十五年的痛楚，就是為了換來與傅君臨相遇的那一刻吧！

「傅君臨。」陸熙雲忽然糯糯地喊了一聲。

「怎麼了？」傅君臨停下腳步，奇怪地看向他，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人叫自己的全名，而且那個叫自己名字的人還是陸熙雲。

「你有喜歡的人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顫，可是他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要告訴那人。

「沒有。」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傅君臨有權有勢又生得俊朗，想要爬上他床的男人女人多的數不勝數，可是愣是沒有遇到一個讓他看得上眼的。

在傅君臨活過的二十七年的歲月中，他還沒有遇到過一個讓他衝冠一怒的對象。他的第一個通房婢女算得上是他的青梅竹馬了，他以為自己對她是有幾分喜愛的，要不然也不會同意讓她給自己破身，但是當暗衛一劍刺穿那個婢女的胸膛的時候，他心裡居然沒有半分的傷感，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難不成天生就是一個冷心冷肺之人？

「那你可以喜歡我嗎？」陸熙雲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傅君臨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陸熙雲要說的竟然是這個。

「雖然我出身卑微，遠不如那些名門望族的世家公子；讀書不多，勉強能吟誦一些名家著作；身子還生的怪異，不男不女的；性情也不是頂好的，會鬧小脾氣，會吃醋撒潑。而且名聲也不太好……」陸熙雲低著頭，說到後面，越來越沒有信心，聲音更是不可控制地起了哭腔，濕熱的淚珠從眼瞼滑落，燙的他心口疼。

「那你要我喜歡你什麼？」傅君臨忍下笑意，反問他。

「我……我生的還算貌美，但是大祁美人兒多了去了，想要爬上你的床的美人兒更多；我可以給你生孩子，可是那些女人能給你生一大窩，而且還不會被世人指指點點；我……我夠騷，可是你好像不喜歡……」陸熙雲說著，竟然低聲啜泣起來。

傅君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真是個痴兒。

「我……我就是喜歡你！你嫌我我也喜歡你！」陸熙雲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傅君臨，狠下決心地說道。

「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他又補充了一句。

傅君臨看著他滿臉的淚痕，心忽然就軟了幾分，他貌似就沒有辦法對陸熙雲硬起心腸。

傅君臨攬過他的腰，細細地吻上他的臉，替他把面上的淚痕一一吻了去。

「誰說我不喜歡你騷的？我就喜歡看你發騷。」他笑道，反正他身邊缺個可心人兒，又對陸熙雲有幾分好感，不妨一試。

「真的？」陸熙雲咧開嘴笑了笑。

「不騙你。」傅君臨回他。

陸熙雲激動地抱住傅君臨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道：「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傅君臨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也相信會有那麼一天的。」

「我們回去吧！」陸熙雲平復了一下心情，方才抬頭看向傅君臨，說道。

「我們還要去一個地方。」傅君臨搖了搖頭。

「去哪？」陸熙雲好奇地看向他，再晚點城門就要關了，他們可就要露宿野外了。

「去會一會你頭上這隻玉簪的主人！」傅君臨解釋道。

金鑾殿，新帝看著下跪在地上的那一身戎裝的男人，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說道：「你起來罷！」

「陛下……」男人一臉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新帝。

「下不為例。」新帝嘆了一口氣，說道。

「微臣知道。」他這次也只是小試牛刀，想要探一下傅君臨的底而已。

「聿王一脈在大祁經營多年，你以為他只有西北軍保駕護航嗎？江湖上也不乏他的友人。」新帝緩緩說道。

對於男人這次貿然出手，他是很生氣的，但想想，男人畢竟也是為了自己，還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他也就不想追究與他了。

「微臣只是想替陛下分憂。不過經此一戰，微臣也明白，傅君臨實力著實不可小覷。」男人原以為之前那些關於傅君臨權勢滔天的流言，不過是以訛傳訛，但是現在，他深刻體會到他們的對手有多強悍了。

「你去同陳誠吱個聲，讓他們以後行事更加小心！」新帝一臉疲憊地說道。

他想開恩科，在前朝與老臣們周旋了數日，仍舊沒有個結論，看來他還必須得去麻煩一下他的這位皇叔了。

「微臣明白。」男人俯首行禮道。

傅君臨帶著陸熙雲穿過小樹林，便來到一處酒肆，酒樓里燈火通明，四野僻靜一片，雜草叢生，隱約可以聽到男人女人正在談笑風生。

「我竟不知道，帝都城外還有這樣的地方？」陸熙雲驚訝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傅君臨微微一笑，牽著他的手就往酒肆走去。

「老闆娘，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傅君臨尋一處空桌子坐下，喊了一嗓子。

「來啦！」正在跟人拼酒的美貌女子自打他二人出現在門口餘光就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各位爺兒，你們接著喝，麗娘我先去招待一下新來的客人。」自稱麗娘的女子端起桌子上一碗酒一飲而盡，以示歉意。

「快……快點回來！」一眾酒鬼吼道。

女子拋了一個媚眼給他們，然後就走到一旁空地上拿起一壇酒，邁著輕盈的步子，來到兩人面前。

「兩位爺看著面生啊！」她打開酒罈子，一邊給放在傅君臨面前的大碗倒酒，一邊問道。

「我兄弟二人前來帝都做生意，路過此處，就想前來討杯酒水喝。」傅君臨一本正經地說道。

「喲，這位爺模樣可真俊兒！」麗娘又來到陸熙雲身旁，一邊倒酒，一邊抬頭打量著他。

等倒完酒，麗娘本想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卻是一個沒站穩，直接栽倒在陸熙雲的懷裡。

陸熙雲沒有與旁的人這樣親近過，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瞧我，真是喝醉了。」麗娘滿臉笑嘻嘻的，一手撐在桌子上，慢慢站起身。

「別胡鬧了。」傅君臨冷下了臉，低聲呵斥道。他的人也敢調戲，要不是看在某人的份兒上，看他不好好收拾她一頓！

「喲，吃味了？」麗娘出聲調侃了一句，然後起身坐到傅君臨的身邊。

「說吧，你又惹上什麼麻煩了？」別以為他不知道她杜麗娘是個摳門鬼，捨得花這麼大手筆，所求之事想必不會小。

「什麼？爺您醉了？樓上有雅間，來來來，麗娘扶您上去。」女子忽然來了一句。

陸熙雲：「……」看了看自己和傅君臨面前動都沒有動過的女兒紅，再看了看女子扶著的走路踉踉蹌蹌的傅君臨，只好默默地站起身跟了上去。

「說吧。」三人來到包廂之後，傅君臨再次開口。

「您是知道的，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女子滿面愁容地說道。

「別跟本王說這些虛的。」傅君臨不悅道。

「大理寺卿順藤摸瓜查過來了。」女子急忙說道。

「你想本王怎麼做？你既然做了這種事，就該明白遲早有一天會東窗事發，本王先前不是沒有跟你說過。」

「求王爺救我一命，這酒肆我也不打算做下去了，一同送了王爺罷！」女子咬牙說道。

「本王派人送你去扶桑國，至於日後你還能不能回來，就看你的造化了。」傅君臨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多謝王爺！」女子感恩莫名。

「下去罷！」傅君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是，麗娘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女子說著，還曖昧地看了陸熙雲一眼。

「過來。」傅君臨對陸熙雲招了招手。

等陸熙雲來到他的跟前，他就一把將他拉到自己的懷裡。

「還是沒有什麼想問的麼？」他將腦袋埋在陸熙雲的脖頸處，問他。

「王爺願意說麼？」陸熙雲反問。

傅君臨聽了他這話，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你別看這是荒郊野外的一座孤樓，但它的用處可多了去了。」

「有何用處？」陸熙雲配合著問他。

「方才那女子名喚杜麗娘，她是帝都最大的牙婆子。帝都城裡面大多數青樓楚館的少男少女，都是經她的手賣進去的。而這處，就是秘密交易場所。外面那些飲酒取樂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來她這裡買人的。」

「我不明白，做人肉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是你情我願的事，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怎麼還惹上官府了呢？」陸熙雲奇怪道。

「你也說了是你情我願，可偏偏麗娘手裡的少男少女來路不明。都是從山野荒村拐帶而來的！有人告官，自然就有人接手處理。」傅君臨解釋道。

「我看她的相貌不過二八芳華，只是處事老練了些罷了。」

「你這便是以貌取人了！她的那張臉，是畫上去的。實際上她已經三十又五了，連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傅君臨笑道。

「她既然有了孩子，那她怎麼還忍心去傷害別人家的孩子？」

「因為她的孩子，便是這樣丟的。一個女人，剛死了丈夫，又丟了孩子，如何不瘋狂？」

「想來麗娘與王爺還有些關係罷？不然也不能讓您這樣護著她。」

「她的丈夫是我手底下的一個偏將，我念著她丈夫在我手底下做過事的情分，總得拉她幾把。當然，這些年她也為我做了些事情，我可不做虧本的買賣。」

「我方才倒是沒有看到什麼少男少女？」

「在這座花樓的地下。麗娘拐走別人的孩子之後，會讓人洗去她們先前的記憶，然後把她們訓練成聽話的臠寵，這也是那些人願意從她這裡入手的原因。她還定了一個日子，會在那天拍賣十個絕品臠寵。」

「我……可以去那裡看一下麼？」陸熙雲胸口一悶，說道。

「她應該已經把這個地方收拾幹凈了。」傅君臨察覺到陸熙雲的情緒變化，知道他這是想到了自己，便急忙找了個借口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我們回去，好不好？」陸熙雲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

「今晚是出不去了，明日卯時初刻我們才能走出外面的迷魂陣。」傅君臨小聲說道，花樓可不是什麼人想來就來的。

那片小樹林裡面的機關，只有在特定的時辰，走特定的路線，才能來到花樓，其他時間，根本沒有辦法進出。

「陸熙雲，這世道，人命比紙薄，只有帝都現在還夜夜笙歌罷了。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若不是麗娘接過來，他們根本就活不到現在。拿身子去換一條人命，這筆買賣不虧。當然，這裡面也不乏能夠勉嬌生存下去的。」傅君臨出聲安慰道，他知道這很殘忍，但是現實就是如此。

「可是她們的意願呢？她們也會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吧？」陸熙雲反駁道，他若是可以選擇，他也想像尋常老百姓一樣生活，哪怕日子苦了點。

「這由不得她們選擇，你以為這花樓能屹立十二年不倒是為什麼？就只是憑本王的庇護就可以了麼？哪怕有些雙親在某個青樓楚館找到了自家的孩子，她們也不會與自己的父母雙親相認的。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糜爛的生活。」傅君臨冷笑道。

「她們只是被洗去了記憶而已。」陸熙雲還是想掙扎一下。因為這樣的真相實在太可怕了。

「看著跟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臉，難道還看不出是不是自己的雙親麼？再者說了，麗娘雖然洗掉了他們的記憶，但是她們的來歷可是有案底在老鴇子那裡的！」傅君臨就是想讓陸熙雲認清現實。

「難受嗎？還有讓你更難受的！」傅君臨本來不想與陸熙雲說的，但既然他現在已經這樣絕望了，他索性就讓他徹底絕望好了。一個人只有墜入地獄之後，才能往上攀爬。

「方才的那伙山匪，你可知是誰的手下？」

「王爺想說什麼，就明說了罷！」陸熙雲知道傅君臨的意思，他已經放棄掙扎了。

「他們是距帝都三公里的南陽縣附近，大通山上的山匪，而且還是吃皇糧的！」

「王爺此話怎講？」陸熙雲扭頭看向他，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先帝昏庸無能，大祁的國庫早就被那些蛀蟲掏空了。既然如此，那麼新帝是如何在一個月之內修建處一座富麗堂皇的攝政王府的？不過就是靠著打劫富商的財物罷了！」

「本王來帝都途徑南陽縣，便被劫了一回。」

「真的？」陸熙雲顯然不相信傅君臨這句話。

「本王是扮作富商大賈提前十日前來帝都的，不然恐怕那時他們就對本王動手了。」傅君臨說道。

「這是新帝的意思？」

「新帝現在不過是個黃毛小兒，他還沒有那個膽子。所以應該是他那位青梅竹馬的好兄弟，現在的驃騎將軍，謝梁雲下的命令。」

昨天他之所以會去福滿樓，就是受了謝梁雲之邀，當時謝梁雲還送了個美貌的小倌給他。

他讓侍衛將小倌接到攝政王府，但其實半道就解決了那小倌，他的王府裡面的人已經夠多夠雜了。

今天帶陸熙雲出來，就被人跟了一路，傻子都知道這是沖自己來的。

所以才有了方才那一出引君入瓮的戲碼。

「王爺真是好計謀！」陸熙雲不得不佩服傅君臨這一身玩弄人心的手段。

「那不知道王爺為何又放了他們？」

「雲兒覺得呢？」傅君臨反問他。

「欲擒故縱。」

「雲兒真是聰慧過人！」傅君臨獎勵性的在陸熙雲臉上親了一下。

「害怕了麼？」他察覺到陸熙雲身子有些發顫，當即變了臉色。

「怕是真怕！」陸熙雲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坐著。在他面前的傅君臨，一向都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也知道傅君臨並不想表面上的那般簡單，但是卻沒有想到，在他雲淡風輕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一切，安排好了一切，這是何等的心機？

「可愛也是真愛！」陸熙雲看著他，十分嚴肅地告訴他。

傅君臨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方才輕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

「歇息罷！」他一把抱起陸熙雲，走向床榻。

「傅君臨。」在傅君臨熄了燭火，躺下之後，陸熙雲忽然翻身坐到他的身上。

「怎麼了？」傅君臨問他。

「我們做吧！」陸熙雲直接道。

「你說什麼？」傅君臨嘴角抽了抽，想不通陸熙雲是如何這般鎮定地說出這四個字的。

「我適才喝醉了，所以要發酒瘋，耍流氓！」陸熙雲繼續說道。

傅君臨：「……」若非是他奪了陸熙雲的初夜，他真的會以為陸熙雲是個被人……的！

「我想要你！」他又說了句，然後就低頭吻上了傅君臨，他需要肌膚之親，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傅君臨是真的傅君臨，而不是出於某個目的應付他的假的傅君臨。

傅君臨張嘴與他深吻起來，雙手也摸上了陸熙雲的腰際，一把掉他的腰帶，然後一個翻身將他壓在床榻上。

陸熙雲也扯掉傅君臨的腰帶，褪去他的衣物，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

傅君臨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脖頸上，慢慢往下……

「唔……」陸熙雲夾緊雙腿，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錦被。

「別……傅君臨……」他真的沒有想到傅君臨會這樣做……

陸熙雲疏解之後，傅君臨抬頭吻了吻他的嘴角，調笑道：「味道不錯。」

陸熙雲一雙明亮的桃花眼濕漉漉地看著傅君臨，怔了一會兒之後，低下了頭，去到傅君臨瞎下身，想要替他疏解，中途就傅君臨阻了下來。

「為什麼？」

「你我是因性開始的，不是嗎？」

「是我變醜了，還是腿粗了，勾不起你的性致了？」陸熙雲問他。

「雲兒，你於我不是一個臠寵，明白嗎？」傅君臨嘆了口氣，說道。

「那我是什麼？」陸熙雲紅著眼問他。

「是一個，我想要試著去愛的人。」傅君臨摸了摸他的臉，說道。「所以，我不會再對你做這種事情，除非我徹底愛上了你。」

「你真的會想要愛我嗎？」

「我沒有愛過人，不會愛人，所以你教教我，好麼？」他與陸熙雲額頭相抵，情真意切地說道。

「好，這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

「我要你抱著我睡覺。」

「我抱著呢。雲兒身子真軟，讓我愛不釋手。」

「那就再也別放手。」陸熙雲在心裡想道。

「我不會放手的。」傅君臨好似讀懂了他的心那般，忽然來了一句。

陸熙雲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