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妖篇-柒】

雖然說著是知道該怎麼做了，但是真的要實際操作起來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連見都沒有見過秋鸞，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性格，更加不知道她對沈玉的感覺到底如何，萬一人家是實實在在不喜歡沈玉，也沒辦法強求不是？

玊瑤思考著，決定自己去會會秋鸞，讓盛世回去再向藍游心問問，看她還知不知道關於秋鸞的信息。

盛世應下了。

休整了兩天，玊瑤送盛世騎馬出了梧桐林，直到看不見盛世身影了，才折身往梧桐林里走。

沿著鋪了五色石的水道緩緩走著，這一路往裡，除了葉子差不多掉光的梧桐樹，還有不少常青灌木。

四周的風景也從滿滿秋色變得綠意盎然。常青的灌木結了不少果兒，上面還留有清霜，看著晶瑩可口。

玊瑤順手摘了幾個，往嘴裡丟一個，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

又走了不久，就看見了一處水潭，多方水道匯聚於此，營造了一處活水水潭，靠近岸邊的地方還殘存著幾支枯敗的荷葉桿兒，想來夏天這裡應該是養了小片荷花。

玊瑤走過去瞧了瞧，四周無人，不遠處有個木屋架在樹上，淡色的樺木勾勒著木屋的外輪廓，屋檐上掛了一排楓葉串成的簾子，火紅醒目。

玊瑤坐到水潭邊一塊石頭上，側身用手舀了一口水喝，又吃起先前摘的小果兒。

坐了有一會兒，手裡的果子都吃完了，玊瑤拍拍手，恍然一抬頭，看見正前方一棵梧桐上，坐了個紅衣的女子。

她一身大紅的羅裙，斜倚著身側梧桐主幹，長發用一根木簪束了一半，留下一半溫柔的落在樹枝間，半垂半搭的縱橫在半空中。

恍然一眼，玊瑤覺得她突兀又和諧的融進了梧桐里。

玊瑤抬手朝她行了個禮，溫柔的笑了笑：「打擾你了。」

她擺擺手，微眯起眼睛打量著玊瑤，清清淡淡問了一句：「你是何人？」

「老夫玊瑤。」玊瑤回答。

她皺皺眉，似乎不太習慣玊瑤的自稱。以往在她面前自稱「老夫」的都是些糟老頭子，不，不對，糟老頭子都有一部分裝模作樣的自稱「在下」。

她搖搖頭，甩開腦子裡那些蕪雜的思緒，朝玊瑤微頷首：「小女秋鸞。」

「秋鸞姑娘是這片林子的主人麼？」玊瑤問。

秋鸞靜默了一會兒，點點頭：「算是吧。」

「我遊歷至此，想暫居幾日，不知可否？」玊瑤溫和的笑問。

秋鸞看了他一會兒，點頭：「沒問題。」

「多謝。」

「無需。」

秋鸞坐在樹上，看著玊瑤起身似乎是準備離開，欲言又止了一會，終於是憋不住了，問了玊瑤一句：「你是什麼？」

玊瑤：「……」怎麼現在的人都不認識麒麟了嗎？！

玊瑤無奈：「我是麒麟。」

「哦。」秋鸞點點頭，看著玊瑤從自己坐著的這棵樹下經過，又開口問了一句，「你一個人麼？」

玊瑤搖搖頭：「帶了個孩子。」

「你的孩子？」

「人類的孩子。」

秋鸞忽然從樹上跳了下來，紅衣似火，穩穩噹噹的落在玊瑤面前。

玊瑤下意識的後退半步，給秋鸞留出空間。

「能帶我去見見那個孩子麼？」秋鸞問。

玊瑤微微皺了下眉，有點遲疑：「為何要去見他？」

「不行麼？」秋鸞微微眯起眼睛看玊瑤。

玊瑤失笑，歪歪頭：「我不確定他想不想見你。」

秋鸞一撇嘴：「那算了。」說完，一側身，給玊瑤讓路。

玊瑤輕輕頷首，和她錯身而過。

「你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吧。」錯身的一瞬間，秋鸞問。

「知道，路過『皇城』的時候，女皇提過。」玊瑤回答。

秋鸞皺了下眉，沒再說什麼。

玊瑤回程的路上，又摘了一大捧剛才吃的果子，晃晃悠悠的回了木屋。盛世不知道何時已經回來了，坐在木屋外面平台邊，一雙腳吊在半空。

遠遠看見玊瑤回來，盛世朝他招手。

玊瑤仰頭朝他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上了木屋，玊瑤一邊給盛世遞果子，一邊問盛世藍游心怎麼說。

盛世接過果子咬了一口，搖搖頭。

藍游心也不知道更多的情況了。

她和秋鸞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接觸，藍游心說自己小時候就見過秋鸞，自己對於秋鸞的認知都父親告訴自己的，除了自己繼承父親的位置那日秋鸞來祝賀之外，很少見到秋鸞。

這梧桐林其實也是父親當年就移植了的，藍游心只是把它修繕得更好而已。

不過藍游心倒是告訴盛世，說有一隻天鵝在糾纏秋鸞，秋鸞貌似看不上人家，怎麼也不理人。

盛世還納悶，說哪兒又來一隻天鵝。

玊瑤聽了卻笑了，說沈玉是白鳳，稍微偽裝一下，可不就是天鵝了麼。想來應該是沈玉不想暴露自己鳳凰的身份，所以才冒充天鵝的。

盛世有點鬱悶。

他今日獨自見了藍游心，藍游心和他聊了聊，開玩笑的問他能不能拿到玊瑤的角。

盛世一臉懵的問什麼角，藍游心就笑，說鳳毛麟角啊，玊瑤不是麒麟麼。

盛世更懵了，問藍游心怎麼知道的，藍游心笑著揉了盛世的頭，說看出來的啊，不管是妖還是人，每個人的氣息都不一樣，每個種群的氣息也都不一樣。

盛世分辨不是很出來，他只能勉強分辨人類和非人類這兩種。或者讓他看見原形，那他倒是可以認一下。

玊瑤看著盛世明顯在想心事，伸手揉了揉他頭：「有什麼想不通？」

「你們辨彆氣息……到底是如何辨別的？」盛世扭頭看玊瑤。

「很簡單。」玊瑤輕輕笑了笑，反問盛世一句，「你是如何分辨人類和我們的？」

盛世愣了愣，皺皺眉，不是很確定：「感覺……不同。」

「那我和混沌給你的感覺是如何的？」玊瑤又問。

盛世又是一愣，努力回憶了一下：「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

「那我和雀妖呢？」

「唔……」

「我和沈玉？」

「嗯……我明白了。」盛世恍然，「就跟我分辨人類的男女老少一樣，每種妖多少都會有一點不同的感覺給我。」

盛世望著遠方天空：「你和沈玉都屬於瑞獸，身上多多少少都會給我一種很安全的感覺，而混沌窮奇屬於凶獸，雖然我並不怕他們，但會有不知名的緊張。」

「嗯。」玊瑤點點頭，又揉了揉盛世的頭，「你目前能判別對方對你有沒有威脅就夠了，等你完全掌握了自己的靈力之後，就知道到底如何區分我們的種類的。」

「嗯。」盛世壓下探究的心，問玊瑤，「你今天和秋鸞接觸之後，有什麼感覺？」

「嗯——」玊瑤望天咬著果子，「很孤單。」

「怎麼說？」

「她其實是很想有人陪自己一起生活的。」玊瑤看著遠方，「但是她卻能看穿人心，她知道那些人接近她不懷好意，所以她不敢。」

「不敢麼……」

「她很沒有安全感，也很害怕未知。」玊瑤收回目光看著自己手上的果子，「但她又渴望未知，她對世界很感興趣，卻沒有勇氣踏進世界，始終把自己封鎖在自己的世界裡，賴以保護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呢，以前受過欺騙麼？」盛世歪頭看著玊瑤。

「沒人能騙得了她。」玊瑤笑笑，「我有點心疼她。」

「為什麼？」盛世不解。

「嗯——」玊瑤沉吟，笑了笑，「大概是來自瑞獸多管閑事的天性吧。」

「她為什麼會以為自己是鳳凰啊？」盛世望天，有點想不明白。

「她和你一樣，辨別不了氣息。」玊瑤笑了，「你是因為掌控不了靈力，她是因為無人教導，就算是妖，也不是什麼都天生就會的。」

「你打算怎麼做？」盛世問。

「教教她，怎麼辨別人心吧。」玊瑤笑。

「她不是天生就會麼？」盛世不解。

「那不一樣，我要教她就算看不見別人的情意，也能辨別人心。」

「那……你加油。」

「對了，盛世。」玊瑤忽然認真了語氣。

盛世也認真的看著他，他很少直接喊盛世的名字，盛世一度以為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搬去和沈玉一起住吧？」

「為什麼啊？」盛世皺眉。

「沈玉在解陣，你可以跟著學一下。」玊瑤彎著眸子，「順便拔禿這隻鳳凰。」

盛世抽了抽嘴角：「你和他有仇嗎？」

「沒有啊。」

「那你讓我拔禿他？」

「鳳毛麟角，世間稀罕的物件呢。」

「那你不如把你的角給我啊？」

「我的麟角只有一對，他的鳳毛可是有滿身呢。」

盛世選擇閉嘴，結束這沒營養的對話，默默進屋子去收拾自己的東西。

他沒帶什麼，只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物打包好。

玊瑤拽了準備走的盛世一下，認真叮囑道：「我便不送你了，記住，你身上那根青鳥的羽毛，千萬別給沈玉。」

盛世一愣。

他身上確實有一根青鳥的羽毛，是混沌給他的，他一直也不知道有什麼用，穿了繩子當吊墜掛在脖子上，後來玊瑤又給他往脖子上掛了塊石頭，盛世就想辦法把那根羽毛和石頭串到一起。

下意識的，盛世伸手摸出了那條吊墜在手裡，看著黑底泛紅的石頭和青翠的羽毛，有些茫然：「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嗎？」

玊瑤失笑，伸手拿過那條吊墜又給塞回盛世的衣襟里：「這石頭是五色石，女媧補天用的五色石，而青鳥已經滅絕，青鳥的羽毛比起鳳毛麟角，才是真的珍貴。」

盛世想起來玊瑤說沈玉敗家，驚駭的低頭看著自己衣襟里的這條吊墜。

「青鳥的羽毛會帶來福祉。」玊瑤拉過盛世，往他額頭親了一口。

盛世捂著額頭跳開兩步，臉紅了：「你幹嘛啊？」

「瑞獸的祝福。」玊瑤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在我沒接你回來之前，就好好獃在沈玉那裡吧。」

盛世盯了玊瑤一會兒，哦了一聲。

總覺得，今天的玊瑤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