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拎著行李來找沈玉的時候，沈玉正睡在樹上，白衣落在樹梢間，陽光透過樹葉間的間隙印在他白衣上，形成好看的光斑。

盛世仰臉看著他，動動嘴想喊他，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只能欲言又止的看著他，企望他能發現自己。

沈玉當然早就發現盛世了，只不過盛世沒喊他，他也不想動，更多的是突如其來的玩心，想玩玩盛世。

盛世等了一會兒，見沈玉始終沒動，就幹脆自己進了竹塢。

沈玉的竹塢不大，但是該有的都有，盛世進門就發現原本的卧房被沈玉用屏風隔成了兩個。

想來是玊瑤已經跟沈玉說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說好的。

盛世先去收拾了一下卧房，然後去找廚房。

當然是不可能找到的。

盛世無奈，只好背著沈玉屋裡的竹筐出門去找石頭，回來砌個灶台。

沈玉就躺在樹上看盛世忙來忙去。

冬日的天黑得早，盛世一直忙到四周漆黑一片，沈玉都快被歸巢的鳥給淹沒了，才終於找地方坐下歇了會兒。吃起了玊瑤塞給他的那些果子。

沈玉從樹上下來，走到盛世砌好的灶台邊看了看，問盛世：「你打算做飯啊？」

盛世扭頭看他，漆黑的夜，淡泊的月光下，沈玉一身白衣美輪美奐。

「我又不跟你們似的不用吃飯。」盛世收回目光繼續啃果子。

沈玉對著灶台打了個響指，灶台忽然就燃起了火，火光一下子就將周圍照得亮堂：「你又沒鍋，怎麼做飯？」

盛世看著灶台里的火，默默挪過去坐在火光邊繼續啃果子：「又不一定非要鍋。」

沈玉看了他一會兒，嘆了口氣，伸手遞了盛世一串火紅的手串：「別到時候玊瑤說我虐待你。」

盛世側頭看他，不太理解。

「三苗冬日雖不見雪，但寒風入骨。」沈玉拉過盛世的手，把手串給他戴上，「我可不會治病。」

盛世看了看手上的手串，發現紅色的玉髓珠里，都封了一段細小的羽絨，那羽絨應該是白色的，被玉髓珠的顏色沁得彷彿燃燒起來的火焰。

盛世記得在妖監的藏書里看見過這種珠子，被稱為羽涅珠，據說是鳳凰涅槃初生之時新生出的第一根絨毛在脫落時就用玉髓封存，保存了一絲鳳凰涅槃的原火，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這麼一串珠子共二十八顆，起碼用了二十八隻鳳凰涅槃時的羽涅珠。

盛世算是感受到了玊瑤說他敗家的原因了。

「你這……是不是打算送秋鸞的？」盛世忽然問。

沈玉微微一愣：「啊？她需要嗎？」

盛世：「……」難怪你追不到人家妹子了。

盛世嘆了一聲，挪開點位置讓沈玉一起坐下，然後問他：「你見著秋鸞是直接告訴她你喜歡她嗎？」

沈玉點頭：「對啊。我第一次見她就很喜歡她了，然後就告訴她了，但她不理我。」

盛世：「……」這擱誰都不會理你好麼。

沈玉仰頭望瞭望月亮：「我們才不會和你們人類一樣，喜歡還要故意裝作矜持。」

盛世聞言眉頭一挑：「那秋鸞不理你就是不喜歡你咯？」

沈玉語塞。

盛世抬手，把那串手串露出在沈玉面前：「你這串是羽涅珠吧？」

「嗯，戴上之後就不冷了吧？」沈玉笑眯眯的。

盛世無語的看著他：「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真的合適嗎？」

沈玉繼續笑：「反正蓬萊有得是，這一串全都是白鳳的羽涅哦。」

盛世忽然認真盯了沈玉倆息，盯得沈玉感覺後脊背有點寒意蔓延。

「藍游心說你是天鵝……你也是白鳳？」盛世想起玊瑤當時的話，說沈玉多半是白鳳，稍微偽裝一下就可以充當天鵝了。

沈玉朝盛世調皮的眨了眨眼睛：「現在是天鵝。」

盛世有點想不通：「為什麼不告訴秋鸞你是鳳凰。」

沈玉神秘的笑笑，伸手比了個噓聲的姿勢在唇前搖了搖：「不可說。」

盛世白了他一眼。

啃完了果子，瞧著天色也晚了，盛世看著灶台里的熊熊燃燒的火焰有點犯愁：「這火能熄掉麼？」

沈玉看了他一眼，抬手又是一個響指，火焰在瞬息間便熄滅了，一絲痕跡不剩，四周又暗了下來，只剩下月光。

盛世閉了會兒眼適應光線，準備回去睡覺。

沈玉看了他單薄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抬手又是一個響指，屋裡忽然亮如白晝，盛世不解的扭頭回來看沈玉。

沈玉坐在月光下，笑得溫和：「夜明珠，嫌亮了用布蓋上就行。」

盛世朝他行了個禮，轉身繼續走，就聽見背後沈玉溫和的聲音繼續道：「如果睡得冷了可以來跟我一起。」

盛世：「……」

盛世走回了屋子，倒在床上，竹木的床哪怕鋪了厚厚的棉絮，也依舊感覺寒意入骨。

盛世是有些怕冷的，也許是幼時被雀妖們餵了太多靈果，盛世的靈力屬木，夏日怕熱冬日怕冷。

以往的冬日，他會和師父同床共枕。後來這一路上，夜裡他休息的時候雖然是自己睡的，醒來時卻總是被玊瑤摟在懷裡，像個孩子似的。

玊瑤其實意外的很照顧自己呢。

盛世思緒蕪雜，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清晨鳥啼喚醒了沉眠中的盛世，盛世睜眼一扭頭，就看見沈玉咬著筆桿子坐在床邊不遠的案桌上，桌上地上鋪滿了用過的紙。

盛世愣了兩秒，黑線問沈玉：「你怎麼在這？！」

沈玉聞聲抬頭看向盛世，眨眨眼：「你醒了啊？」又一扭頭看著窗外，「哇，天亮了啊？！」

盛世：「……」

沈玉朝盛世笑了笑之後，繼續咬著筆桿子看案桌上的紙，盛世看著好奇，起床穿戴整齊之後撿了地上那些掉落的紙看，就見上面畫滿了法陣圖。

盛世看著感興趣，就把地上掉落的紙全都收撿起來，疊放整齊，坐在了沈玉對座一張一張的看了起來。

沈玉抬眸瞧了他一眼：「看得懂麼？」

盛世挑揀了幾張出來：「這幾張看得懂。」

沈玉笑了一下，繼續低頭看手上那張的圖案：「學過麼？」

「師父教過一些，我會一點普通的結界法陣。」

沈玉點點頭，沒再說話，盛世坐著又看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餓，就放下手裡的東西出門了，今日陽光正好，沈玉竹塢外的山湖面上波光粼粼，盛世盯了一會兒，跑去折了長樹枝回來削光滑了，綁了截天蠶絲當魚線釣魚。

釣了一會兒，沒想到居然還真的釣上來兩條。

盛世又去削了兩根木枝，在竹塢旁邊尋到了堆積起來的木柴。

抱了木柴回到灶台邊，盛世點了火，燈火燒旺的時間去處理了魚，拿木枝穿好烤魚。

沈玉在屋裡絞盡腦汁想解陣的法子，就聞著外面飄進來一股香氣。

沈玉一個愣神，扭頭望了出去。

盛世的灶台在沈玉的視覺死角，沈玉在屋裡看不見，就幹脆放下了手上的紙筆出門來看。

就見旺盛的火焰在灶台里燃著，一旁架了兩串烤魚。

沈玉看著火里燃燒的木柴，問盛世：「你這個木頭哪裡來的？」

盛世回頭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指竹塢旁邊：「那邊堆的，我順手就用了。」

沈玉聲音有點抖：「這是桐木……」

盛世點頭，表示自己認得出來，再說了這附近不就一片梧桐林麼。

沈玉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這是崑崙的桐木，我好不容易尋來的，打算做琴用的……」

盛世：「……」

盛世眨眨眼看著他：「……你的琴做得怎麼樣了？」

沈玉靜默了一下：「沒找到合適的弦，還沒開始做。」

盛世：「……我這有天蠶絲。」

沈玉：「……」

兩人互相對望了一會兒，沈玉嘆出口氣，挫敗的坐到了盛世身邊：「我不會做。」

盛世悄悄鬆了口氣：「玊瑤好像會。」

沈玉眯了眯眼沒應聲，又看著盛世架在火上烤的魚：「你這魚哪來的？」

盛世朝著前方的山湖一努嘴：「釣的。」

沈玉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這是我從蓬萊帶來的鱸蝰……是龍屬……」

盛世心頭一顫：「啊？」

沈玉擺擺手，一臉無力：「罷了，你吃就吃吧，本來也是養來吃的。」

盛世垂首盯著火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在等責罰。

沈玉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我不是很會照顧人類，但你有需要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嗯，下次會的。」

沈玉想了想，問盛世：「你身上帶錢了麼？」

盛世一下子沒理解沈玉幹嘛這麼問他，就下意識的點點了頭，玊瑤的錢都丟給他了，盛世也沒敢全帶，只是帶了點零碎的銀子在身上。

沈玉看了眼盛世的烤魚，盤算了一下時間，覺得有點趕，就又回了屋裡繼續研究破陣的法子了。

盛世被沈玉問得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問來幹嘛，見他又回去了，就繼續盯著自己的烤魚。

沈玉算著時間，覺得盛世應該差不多吃完了烤魚，就收拾了桌子上亂糟糟的紙，一眼瞥見了盛世單獨拎出來的幾張，都是已經被他破解了的陣法結構圖。

玊瑤當時畫給他的御靈陣是大型的複式陣法，還另外疊了兩個其他的法陣，這裡破開的是山海陣，也算另一種御靈陣，沈玉比較熟悉，所以最先解開了。

乾坤移靈陣算半個禁術，沈玉了解得不多，不過也算勉勉強強的解開了，只是這最後的御靈陣，一環扣一環，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沈玉嘆了一聲，收好桌上的紙，出門找盛世。

盛世剛剛撲滅灶台的火，正在收拾四周，見了沈玉徑直朝自己走來，有點不解的看著他。

就見沈玉走近，忽然伸手一把攬住盛世的腰，盛世驚得一蹦，下意識伸手揪住了沈玉的袖子。

「你做什麼？！」

「帶你去玉城一趟，你自己買點東西，你大概需要在我這裡住一陣子。」

「啊？」

盛世還沒明白沈玉什麼意思，就聽見沈玉叮囑了一句「抓緊」，下意識就揪緊了沈玉的袖子。

沈玉把盛世橫抱了起來，借著盛世的灶台一躍，飛上了天空。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