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盛世遣去沈玉那裡之後，玊瑤上了玉城一趟，買了些小食糕點，讓老闆用盒子包裝妥帖，然後回來找秋鸞。

秋鸞還是坐在樹梢間，瞧見玊瑤了，就直接蹦了下來，輕巧的落在他面前，帶著一絲狐疑打量著他。

玊瑤將手裡包裝精緻的食物盒子遞給秋鸞，秋鸞沒接，皺皺眉看他：「這是什麼？」

「食物。」玊瑤笑了笑，走過去潭邊尋石頭坐下，拆開了盒子，裡頭擺著精緻的糕點。

秋鸞有些好奇的走過來看著玊瑤從盒子里小心拈出來一塊遞過來，秋鸞遲疑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

糕點在手指尖的觸感絲滑綿軟，秋鸞不敢用力，怕碎掉，只好換隻手放進了掌心裡，繼續端詳。

「嘗嘗？」玊瑤朝她笑笑。

秋鸞看看掌心的糕點，又看看同樣拈起來一塊放進嘴裡的玊瑤，遲疑了一下，坐到了玊瑤身邊，拿起那塊糕點咬了一口。

絲滑的觸感在舌尖綻放，沁出來甜絲絲的味道，秋鸞稍微愣了一下，將整塊糕點都塞進了嘴裡。

「如何？」玊瑤笑眯眯問她。

秋鸞點點頭，吃得有點狼吞虎咽：「好吃！」

玊瑤又將盒子遞給她，秋鸞接過，放到了自己腿上，看著盒子里五八花門的糕點，挨個嘗了個遍。

玊瑤就托著下巴靠在自己腿上看著秋鸞。

秋鸞一向不敢和人接觸，想來平日里也不會離開這片梧桐林，這之間處了飛鳥，大概也只有沈玉會來找她。

她又不敢相信沈玉，所以向來是孤身一人。

玊瑤想得有些多，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玊瑤的母親生下他便封印了他，而後離開了，玊瑤是由父親帶大的，印象里這個和藹的男人總喜歡抱著他，因為他長得很慢，慢到父親年老體弱，陽壽將近，都還是個四五歲的孩童模樣。

後來父親死了，玊瑤就是孤身一人，不過幸運的是，玊瑤有一位伴生靈獸。

那是一隻似狐非狐，背生雙翼，尾似翎羽的妖獸，通身雪白，唯左耳尖一撮黑毛。

母親在走前，給這隻妖獸起了個名字，叫玉微瑕，玊瑤覺得生動形象，卻喜歡喊他風狐。

因為他總是隱藏在玊瑤身邊的風裡，溫和又鋒利的守護著玊瑤。

「你在想什麼？」秋鸞忽然問了一聲。

玊瑤愣了一下，回過神，笑了一下：「家人。」

秋鸞也愣了一下，拿糕點的手停下：「家人……」

「秋鸞姑娘一直待在這裡麼？」玊瑤順口問了一句。

秋鸞又是一愣：「我……我不記得了。」

「嗯？」玊瑤饒有興趣的看著她。

「我不記得我從哪裡來，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是在藍姑娘的宮殿里，她說讓我一起住下，但我卻覺得他們並非真心希望我留下，於是便來了這邊。」秋鸞想到這事，忽而笑了笑，「藍姑娘待我是真好，只是其他人並不是很喜歡我。」

「我聽說這片林子是她為你植的？」玊瑤問。

「嗯。」顯然想到藍游心讓秋鸞心情不錯。

玊瑤想了想，試探的又問了一句：「這片林子短期長不成這樣，你自己用靈力催生了麼？」

秋鸞臉上微微浮現的笑容僵住了，靜了一會，垂眸回答玊瑤：「不是，是別人。」

「誰啊？」玊瑤問得隨口。

「……」秋鸞似乎在思考是否需要告訴玊瑤，抬頭看見玊瑤溫和的眸子，又挪開了目光，「一隻天鵝。」

「沈玉？」玊瑤笑問。

秋鸞一驚，詫異的看著玊瑤：「你認識？！」

「他在幫我照顧我的小朋友。」玊瑤笑。

秋鸞盯了玊瑤一會兒，笑了笑：「我總感覺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但是好像對我沒壞處。」

「沒有人接近其他人是毫無目的的。」玊瑤承認，笑得和善，「你為什麼覺得我的目的對你無害的？」

秋鸞皺了皺眉：「直覺……」

「是異稟。」玊瑤給了她答案。

秋鸞依舊皺著眉頭，似乎在理解玊瑤的話。

「有人教你如何使用自己的靈力和異稟麼？」玊瑤問。

秋鸞搖搖頭，又笑：「你要教我嗎？」

玊瑤搖頭：「我教不了。」

「為什麼？」

「這是鳳凰的活兒，我不能越界。」

秋鸞一愣：「那如果……鳳凰自己都不會呢？」

玊瑤只是笑了笑，沒回答。

秋鸞垂眸看著盒子里還沒吃完糕點，慢慢蓋上了蓋子：「謝謝你的禮物。」

玊瑤托腮盯了秋鸞一會兒，輕輕笑了一下，帶著些歉意：「抱歉，好像說了些讓你不愉快的話。」

秋鸞搖搖頭，收好盒子：「我回去了。」

「明日一起出去一趟吧？」玊瑤忽然邀請了一句。

「啊？」秋鸞有些懵。

「明日一起出去一趟吧。」玊瑤笑著重複了一句，眉目溫和，「去街上走走。」

「我……」秋鸞似乎想拒絕。

「就這麼說好了，明日我來接你。」玊瑤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裳上的塵土。

「呃……」秋鸞看著玊瑤飄然離去，抱著手上精緻的盒子有些哭笑不得。

次日一早，一晚上沒怎麼睡的秋鸞就看見玊瑤迎著天邊一抹紫霞飄飄而至，安靜的坐在了水潭邊，從懷裡掏出果子啃。

秋鸞在自己的木屋裡坐著看了他許久，而後出門，到他身邊。

玊瑤正好啃完了一個果子，仰頭看著她：「早。」

「早。」秋鸞應了他一聲，「你很喜歡吃這個果子？」

玊瑤歪歪頭笑了一下：「你這附近也沒其他可以吃的了吧？」

秋鸞：「……這倒也是。」

「走吧。」玊瑤起身，伸手邀請。

「一定要出去嗎？」秋鸞跟到玊瑤身邊。

「這一片山林你也看膩了吧？」玊瑤反問。

秋鸞沉默了。

玊瑤帶著秋鸞走在林子里，步伐緩慢。

升起的太陽慢慢灑落光輝，在早晨蘊含霧氣的林子里落下一道道燦金色的光柱，印在地面形成光斑。

秋鸞看著感覺新奇，伸手想去觸碰，手指伸進光柱里也被染成了燦金色。

「以前沒見過？」玊瑤帶著點笑意問她。

秋鸞搖頭：「我沒有這麼早起床過。」

「夏日你這梧桐林會更漂亮。」玊瑤伸手掃過一束光柱。

「那倒是值得期待一番。」秋鸞笑。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說說笑笑，走到梧桐林邊緣的時候，秋鸞遲疑了片刻，隨後邁著堅定的步伐，跟在玊瑤身後，離開了這片梧桐林。

三苗最近沒有趕集日，想逛街就得去玉城，玉城不算遠，但走著去也不近。

於是秋鸞便讓玊瑤先走著，她去找藍游心一趟。

玊瑤應承，然後慢慢走在路上。

秋鸞找藍游心借了輛馬車，順便和藍游心聊了兩句。藍游心得知秋鸞是要上玉城逛街，便又去為她準備了一點碎銀子，還托秋鸞給她帶點好看的胭脂回來。

秋鸞駕著馬車追上玊瑤的時候，也不知道玊瑤是從哪兒找到了花，摘了一捧在手上，紅白相間的花朵嬌小艷麗。

玊瑤上了馬車，順手就把那一捧剛摘的、還帶露水的、捆成一束的花兒遞給了秋鸞。

秋鸞沒接，只是笑笑：「突然給我花做什麼？我也沒地方放啊。」

「也是。」玊瑤收回遞花的手，想了想，用了點靈力把花束封存了起來，懸在了馬車裡。

到時候拿去給盛世好了。

一路往玉城而去，玊瑤算了算時日。

已經入了臘月，再有不到一月便是年了。算一算，今年立春正巧在除夕那日。

玊瑤算著日子，有些憂心忡忡。

到了玉城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找地方寄存了馬車之後，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先去吃個飯。

玉城的飯館不算多，但畢竟是邊疆城市，種類繁多，天南地北的菜餚都能在這裡尋著。

倆人尋了間人不算多的，要了位置之後，找店小二問了店裡的菜單。

秋鸞聽著店小二報出來的一串菜名，茫然的看著玊瑤，卻發現玊瑤聽得很認真。

等小二報完了菜名，玊瑤複述了幾道，小二應了一聲就走了，秋鸞眨眨眼看著玊瑤：「你都聽懂了啊？」

玊瑤有些不解的看了秋鸞一眼，而後反應過來秋鸞應當是從來沒來過，就輕輕笑了笑：「人類給菜起名，都是帶著寓意的，雖然聽起來不像食物，不過味道不錯哦。」

秋鸞不置可否，只是捧著小二端上來的茶水輕抿著。

玊瑤顯得有心事的樣子，盯著屬於自己的那杯茶發獃，秋鸞盯了他一會兒，實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玊瑤抬頭帶著疑問看秋鸞。

「你在想什麼？」秋鸞問他。

「想人。」玊瑤輕輕挑了下唇角。

「你的那個人類孩子？」秋鸞難有的顯得好奇。

「不是。」玊瑤搖了搖頭，靜了一下又笑，「不過也確實在想他。」

「想他了就去看看他唄。」秋鸞抿了一口茶，「那隻天鵝就住在梧桐林旁邊那山上。」

「我知道。」玊瑤笑，轉頭對著店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點頭哈腰的跑過來：「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我點的飯菜還沒好麼？」玊瑤問他。

「您稍等，我去廚房給您問問。」小二賠笑的跑走，沒一會兒端著菜又跑回來，一盤盤給玊瑤擺上桌子，繼續賠笑，「您久等了，請慢用。」

「吃飯吧。」玊瑤抽出筷簍子里的筷子，遞了一雙給秋鸞。

秋鸞接過筷子，正準備下手，忽然看見玊瑤抬頭望向了門口。

秋鸞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一身白衣笑得無奈的沈玉。

說來也巧，沈玉正好也瞥了過來，看見秋鸞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笑得開懷。

「咦，玊瑤？」被沈玉擋去半個身子的盛世一歪頭錯開沈玉，就看見了店裡朝他笑得溫和的玊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