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過後，轉眼便是上元，傳說上元之日，天官賜福。

玊瑤笑了笑，說這說法其實沒錯，不過賜福的呢，不只天官，還有瑞獸。

年節是因為年出門搗亂，他搗亂完了，仁慈的瑞獸自然要跟著來收拾一發爛攤子。

不過也有另一種說法，上元賜福的呢，是當年的守護生肖。

但自打山海經結界建立之初，十二生肖守護獸其實就不在了，所謂的天官，也不復存在。

也只偶爾有瑞獸從山海經結界里出去，順便留下一點祝福。

後來山海經結界破碎，上元於人類而言，便再沒有保護的作用了，歷經千年，如今上元反倒成了年輕男女們玩鬧的節日了。

玉城也正好有燈會，於是四人便一起去了，路上順便捎上了藍游心。

藍游心和秋鸞兩個上了玉城就鑽進人群不見了，盛世跟著沈玉走著走著，發現玊瑤也不見了。

兩人站在人山人海里，無奈的互望了眼。

沈玉去找秋鸞和藍游心，盛世則是去找玊瑤。

兩個女孩子好找，看哪兒女子多，過去走走總能找到。

但是上元不比其他，在年輕的男女看來，上元是為自己覓得佳偶的好機會，沈玉人生得漂亮，一靠近那些女子多的地方，就會被團團圍住，根本沒辦法找人。

沈玉只得無奈的婉拒這些女子的好意，一路走一路陪著笑，走到最後臉都僵了，還是沒找到秋鸞和藍游心。

盛世這邊更慘一點，玊瑤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丟的。盛世本來是追著他氣息尋，結果上元這日玉城裡的妖獸瑞獸不少，氣息完全混雜在一起。盛世現在還是不能很好的分辨清楚不同人的氣息，找得頭都疼了。

兜兜繞繞，又被人群擠來擠去，盛世就莫名其妙被擠到女孩子扎堆的地方，結果就變得和一樣，被女孩子們團團圍住了。

不過盛世應付起來倒是比沈玉輕鬆多了，只是帶著一絲抱歉的笑說不好意思自己有伴了，只不過人太多給擠散了，自己正在尋他呢。

有些女孩子露出的神色離開了，也有些熱心的給盛世提議去哪兒找，還有一部分則是不信盛世的話。

不信便不信，人少了之後，盛世想脫身就很簡單了。

鑽出女孩子的包圍之後，盛世回憶了一下剛才那些女孩子給他提議的地方。

猜燈謎就算了，玊瑤應該沒有那個心情去猜，那些什麼脂粉鋪子裁衣店子更加不用去找，那也就剩下個賣燈的地方了。

放燈需要空曠又地勢稍高的地方，盛世四處望瞭望，符合的也就那麼一兩處。

盛世抬頭，看了看月亮，順著月亮的方向尋了過去。

走了不久，便是一大片空曠的地兒，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站了些人，都是手裡捧了盞孔明燈的。

盛世一邊走進去一邊四處張望，終於是在角落裡了個落單的身影。

盛世跑了過去，跑近了一瞧，果然是玊瑤。

玊瑤拿了盞孔明燈，躲在較暗的地方，拿靈力撐開了燈浮在半空，正在往燈上題字，瞧見盛世過來了，就喊他幫忙做個掩飾，扶一下燈。

盛世應了一聲去扶住了燈，看玊瑤題字。

盛世還是第一次看玊瑤寫字，他捏著一隻細尖的筆，手裡端了一小盒硃砂，寫的方正小字，看著應該是篆體。

盛世不是很認識篆體字，便湊上去問玊瑤：「你這寫的什麼啊？」

玊瑤正好寫完最後一筆字，收了手上的筆，笑了一下：「一首詩罷了。」

盛世又看著燈上面的字，有些苦惱的樣子。

「不認識？」玊瑤問。

盛世點頭。

「春攜細雨還，鳥賜百福團。獸走長安道，君心祝永歡。」玊瑤指著燈上提好的字，一個一個的輕緩念給盛世聽。

「沒聽過這首詩啊。」盛世聽完後，有點鬱悶的嘟囔了一句，正在想是不是自己讀的詩詞太少了，就聽見玊瑤又是輕飄飄一句。

「沒聽過才正常。」

盛世不解的望向他。

「這是我剛剛才寫的。」玊瑤輕輕笑。

盛世詫異的看著玊瑤。

玊瑤往孔明燈里點了火，笑著揉了揉盛世的頭：「我好歹在人間漂泊了快兩千年，一首詩都寫不出來那我豈不是白活了？」

盛世又轉頭去看手裡的燈。

點了火之後，孔明燈里照出的光亮將那一首詩映襯得越發清晰。

手上的燈開始輕飄飄的往上浮，盛世輕輕的鬆開了手，燈顫動了幾下，逐漸平穩的浮上天空。

盛世望著燈，看著它漂浮在半空，慢慢和其他人放的燈混雜在一起，再辨別不出。

盛世忽然想起了師父，那應該是在他還小的時候，師父還很健康，和蘇州來那位綉娘一起，帶他放燈。

那時候京城裡的人都在放燈，放了一個又一個，漫天的孔明燈壓過了星月的光輝，帶著溫暖的光輝飛上高空。

「怎麼了？」盛世正走神，就聽見了耳旁一道溫和的聲音，一瞬間，和師父的聲音重疊了一下。

「師父——」盛世扭頭下意識的喊了一句，卻發現眼前的是玊瑤，愣了一下，而後斂了斂目光，「沒事……」

「想師父了？」玊瑤追問一句。

盛世繼續仰頭看天上的燈，帶著溫暖的光輝，飄進星月的懷抱。

「盛世。」玊瑤喊他。

盛世扭頭過來，正想說自己沒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眼前一片陰影，唇上忽然一暖。

玊瑤親了他一口，蜻蜓點水般清淡的吻。

盛世一愣，瞬間臉紅：「你幹嘛呀？！」

「逝去之人你便不要多想了。」玊瑤伸手到盛世頸後，按住他的後腦，又親了下去，「多想想我如何？」

盛世：「……唔？！」

這什麼情況他是找錯人了嗎這人真的是玊瑤嗎？！

盛世懵了，等玊瑤鬆開他的時候還在發懵。

「傻了麼？」玊瑤含笑的輕聲喊他。

盛世抬手捂唇，看著玊瑤目光不解之中帶著點委屈：「你親我幹嘛啊……」

玊瑤拿下他的手放到自己唇邊，輕輕開口：「我這半月來，想了很多事，始終想不通，你當日為何不推開我，你能推開我逃走的。」

「你便當我一廂情願，自以為是你喜歡我。」

盛世沉默了一會，抽回自己的手：「怎麼你們瑞獸是都習慣這麼直白的告白嗎？」

「委婉點也行。」玊瑤輕輕笑著，「正值佳節，月色姣好，不知公子可願陪在下同賞？」

盛世沉默了一會兒，輕悠悠的開口：「你問我為何不推開你……我也不知道，你吻下來的時候，我忽然就不想躲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把你當什麼了，我也不知道我這算不算喜歡你，我回應不了你。」

「但也許——」盛世話頭一轉，笑了一下，「在不長的餘生里，我們可以相互湊合一下。」

「嗯。」玊瑤笑著低頭靠在盛世額頭上，「那餘生請多擔待。」

「所以還去看月亮嘛？」

「讓沈玉帶著我們飛上去看如何？」

「……他不會同意的吧？」

「說不定哦。」

另一邊的沈玉好不容易終於是在人群里看見了藍游心，一邊賠笑著讓女孩子們別擋他的道一邊往藍游心靠近。

藍游心也看見了湊過來的沈玉，抬手做了個噓聲的姿勢。

沈玉點點頭悄無聲息湊過去，就看見秋鸞正盯著一個燈籠上的燈謎眉頭緊蹙，沈玉瞥了一眼謎面，沉思了一下，輕輕「哦」了一聲。

藍游心看他，湊過去低聲問：「你猜出來啦？」

沈玉點頭。

藍游心悶悶笑：「秋鸞看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

「沒人教過她這些，這又是你們人類玩的。」沈玉無奈，悄然湊上去在秋鸞耳邊輕聲道，「謎底的成語是『滿不在乎』。」

秋鸞扭頭看沈玉，顯然還是不明白。

「草逐流水兩無蹤是個滿字，無蹤又是在說滿字不見了，既然是猜一個成語，那自然就是『滿不在乎』咯。」

「理解不來。」

「人類的思維比較跳躍吧。」

「嗯……人類好麻煩呀。」

藍游心：「……」你們兩個當著一個人類的面如此對話真的合適嗎？！

秋鸞把謎底報給了商販，商販挑了只小巧的手持花燈遞給了秋鸞，秋鸞拿著花燈看了看，有些失落。

「不能點著啊？」

「這麼小的燈，點了容易燒。」商販賠著笑，「姑娘若是想點燈，去買盞孔明燈放就是了。」

秋鸞癟著嘴拎著花燈走，藍游心上前去挽著她，笑眯眯的低聲道：「你自己拿靈力點著不就是了。」

秋鸞想了想，回身把燈給了跟在後面的沈玉，沈玉順手拿過來有點懵。

「幫我點一下。」秋鸞笑。

沈玉愣了一下，輕輕打了個響指，小巧的花燈裡面就燃起了一簇火苗。

「不會把燈燒了吧？」秋鸞有點不放心的望著燈。

沈玉輕輕笑了一下：「怎麼可能。」

秋鸞接回燈，和藍游心手挽手繼續逛，沈玉就牢牢跟著她們身後，幫忙拎一下東西。

「這麼對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啊？」藍游心湊過來問秋鸞。

秋鸞眨眨眼：「什麼不太好？」

「你不能仗著人家喜歡你恃寵而驕啊。」藍游心輕輕笑。

秋鸞側眸瞥了眼跟在身後方不遠的沈玉，有點沉思：「這樣不好是嗎……」

「你要不喜歡人家就說清楚嘛。」藍游心看著她手裡點著的花燈，竄動的火焰印著花燈上雕刻的花紋，漏出來漂亮的光斑。

秋鸞沉默了一會兒，有些苦惱：「我……不知道。」秋鸞說著，又瞥了眼沈玉，「我算不算喜歡他……」

「反正你們的壽命也長，不妨先試試，他對你不是挺好的麼。」藍游心帶著點慫恿誘惑的味道，「正好今天上元。」

秋鸞思索的了一下，站定了腳步。

沈玉跟著一起停了腳，以為秋鸞又看見什麼好玩的了，就見秋鸞扭頭過來。

「沈玉。」秋鸞喊他。

「啊？」沈玉有點茫然。

忽的，天上一團火光乍現，沈玉抬手做了個噓聲的姿勢，叫停秋鸞接下來想說的話。

秋鸞抿唇，抬頭望天。

「那是……鳳凰？！」藍游心看著天上那團火光里出現的身影，驚訝的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