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知道，有人推我......我看見.......是個......」說著張寂的瞳孔就開始放大，身體抽搐，齊良趕忙按壓人中，於芒臉色難看的站在一邊，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吵雜的人聲。

「誰在裡面？！」隨著聲音而來的是十幾個中年壯漢，領頭的赫然是趙書記！

於芒二人愣了一下看著外面，張寂突然身子一軟倒在了齊良的懷裡。

「於芒，齊良？怎麼是你們，還有張寂，他怎麼了？」書記顯然也是被嚇到了，真假難辨。

「書記，我們......」齊良一時間慌了神，在他的認知里書記是壞人，自己現在做了壞事居然被壞人發現了，難道要被殺人滅口了嗎，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於芒拍了拍他的肩膀，擋在他前面道：「書記，我們在玩試膽遊戲。」

「哦？哈哈，那誰膽子比較大？」

於芒故作驕傲的仰了仰腦袋，引得書記哈哈大笑起來，反觀齊良則是面色難看，就像是咬了一口蘋果，吃下去才發現有半隻蟲的屍體在蘋果里一樣。

「哈哈，好了好了，這次不和你們計較，以後不要來這裡了，這邊人煙稀少，有拐賣小孩的，不然我就告訴你們家長啊。」書記語氣溫和的說。

於芒點點頭，示意齊良離開。

「張寂沒事吧？」

「應該沒事，等會我們去找鄧鈴長。」

「好，你們走吧。」

於芒答了是便和齊良離開老學校，他們並沒有去醫務室，張寂的狀況根本不是醫生可以解決的，也許巫醫可以......

「去劉梓家吧，沒人。」於芒建議，「我有鑰匙，那沒有人會去，比較安全。」

自劉叔進山以後這房就再沒人住了，只有劉梓和於芒會時不時的來打掃一下，畢竟萬一哪天劉父回來，也不至於沒有幹凈地方住。

齊良把張寂放在床上，輕聲呼喊著，卻仍不見醒來。

「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齊良轉身問於芒，今天發生的事很多推翻了他以前的認知，先是於芒關於書記的論斷，後是女鬼附身，說實在的他現在大腦一片混亂。

對於一個初一的學生不要要求太高，雖然說農村的孩子早當家，但畢竟只是個孩子。

於芒靠著牆慢慢的理著思路：「首先我們肯定的一點：村長害了張家雙子，也許責任不全在他，但他一定參與其中，妹妹死在學校祭壇，兇手是未知人物，這個人我們暫先放在一邊，畢竟不能排除是村長身邊那些壯漢，那麼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哥哥同樣掉了進去，卻不見靈魂，那很有可能和方學一樣轉化成功，那麼他現在在哪？」

齊良皺眉消化著於芒的話，慢慢道：「那現在的問題就是兩點：第一，未知人是誰；第二，哥哥在哪裡」

於芒點頭，補充道：「還有一點，這件事的根本，如何救出劉梓。」

「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就在兩人陷入思考的時候，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了過來。

「阿寂！你沒事吧？」

「沒事，頭有些暈，沒事。」

「什麼問題？」

「張家雙子死的時候是幾十年前，我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看到了那個把哥哥推進黑池的村長已是垂暮之年，為什麼現在村長還活著，或者說現在的村長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張寂的語氣始終平靜，彷彿他說出來的話只是問你「吃了嗎？」這樣的感覺。

但是，其他二人都被他的話語驚出了一身冷汗。

村長還是村長，但！就因為村長還是村長！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書記說的是對的！他真的做了，觸及到長生之術的人，古往今來，多少帝王沉迷於此，哪個得以善終，昔年始皇派出五百童男童女尋藥，就此了無蹤跡，明帝醉心於丹藥，還不是中毒而亡。

長生長生，長生者必定是違反自然規律的存在，天地不容，螞蟻體積小壽命短，因此生育率高；弓頭鯨，大概能活到211年以上，但卻需要3－4年才能生下一頭幼鯨。這難道不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命數嗎？

張家哥哥是真的轉化成功了，沒有軀體，沒有靈魂，它的歸處只有一個！

房間里霎時安靜的彷彿空氣都凝固，只有無憂的塵粒翻飛著，無情而無心看著一切發生髮展。

「我去見書記。」良久於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書記也不是什麼好人。」張寂坦言道。

於芒起身，拍了拍衣擺，淡淡的說：「但最起碼，他，沒有害死那麼多人。」

「......」

「注意安全。」張寂明白如果不靠書記，他們是沒有辦法讓村長付出代價的。

好人，壞人，更壞的人，幾者之間的關係不是絕對的，也許書記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和村長的所作所為比起來也算不是罪大惡極之人，最起碼從劉叔，劉梓來看，如果書記不幫忙的話，張寂三年之後必死，而劉梓在八年之後也許會活著，以一種死亡的狀態。

「請進。」

「書記。」

「於芒？有什麼事嗎？」

於芒欲言又止的看著書記，就見書記眨眨眼對外叫了一聲：「子彥？」

「父親？您叫我？」

「於芒來找你了，快進來。」

趙子彥推門進來，看見於芒眼神立馬變得閃閃發光，似乎特別的驚喜。

「你們好好聊聊啊。」

書記說著向於芒示意了一下，便起身走進了密室，於芒看也沒看趙子彥便跟了進去，只留男孩一個人哀怨的自言自語中。

「今天村長派人來催我處理老學校的事，我盡量拖了，你們發現了什麼嗎？」

「書記您是第幾任書記了？」

書記被於芒無頭無腦問的一愣，下意識的回答道：「第二任，怎麼了？」

「沒事，今天我們在老學校碰到張家妹妹的靈魂。」

「什麼？！」

「是什麼讓你下定決心剷除他的？」

書記苦笑了一聲：「於芒，我是人，有私心也有良心，以前是沒力量，沒勇氣，如果我說出去，我的家人怎麼辦。現在，村長的計劃被打亂，這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放過，做了那麼多壞事，我也累了，如果這次村長能夠繩之以法，我願意為我的罪行付出代價，我不企求原諒，錯了就是錯了，我不無辜，但是我希望最該付出代價的那個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於芒明白書記的無奈，在她的那個世界，她身為大將軍手上的人命不比村長少，她身上的怨念怕更是只多不少，但她不後悔，她是為了家，為了她的人民，人的地位越高，責任也就越大，即使雙手沾滿鮮血她亦無悔。

同樣是身染業力之人，村長則是屬於濫殺無辜一類，身為村長不為村民考慮，反而利用村民，把他們變成半死不活的怪物。相比之下迫於無奈同流合污的書記，即使不無辜，但只要心沒臟，還是有被原諒的資格的。

於芒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將那天的事情簡略的敘說了一下：「張家妹妹說她看見她哥哥被推下了黑池，但是他哥哥沒有死，她不知道哥哥在哪，她想找回她哥哥。」

「哥哥沒死？！」

於芒點頭，看著書記得臉色從驚訝變成凝重，隨後深吸了口氣，咬牙切齒的道：「看來是真的，他真的做了，而且成功了。」

於芒點頭。

書記雙手握拳，猶豫著開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就活得永生，村長所謂的『虧』會不會就是因為方學見過張阿妹所致。」

於芒同樣想到了什麼，驚訝的道：「您是說，因為他知道了秘密所以失敗了？」

「你說的事先張家雙子並不知情，如果黑池的代價是以一換一，而成功幾率恰巧是取決於被獻祭人的自願程度，那麼他說的『虧』......真是諷刺，被傷害的往往是最親的人。」

「也就是說方學是因為被張家妹妹點明之後，變得不相信村長才轉化失敗的。」

書記點頭：「這樣也能解釋為什麼村長不允許其他人見劉梓，他要從現在開始對劉梓洗腦。」

於芒眯起眼，捏緊了雙拳，「咔咔」的聲音從指縫間傳來，自家的夫人，愛護都來不及，怎麼能容忍被別人欺負了去！

「那書記，之後的計劃呢？」

「張家妹妹沒說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於芒搖頭，這是她最奇怪的地方：「她說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書記眼神變了變，急忙道：「誰？」

「她沒說。」

「是嗎？」

「怎麼了？」

書記眼神一閃：「沒事，我怕有什麼其他影響因素，算了，當務之急是救出劉梓。於芒，這是一個危險的任務，我不要求你接，你要是不願意我會找其他人。」

「您說。」

「我這裡有一個村長的剋星，是從黑池旁邊的灰化土中找到的，我叫他石土，用這東西可以將活死人化為灰燼，但如果我們貿然做了，村裡的人一定接受不了，所以就需要將他的罪行公之於眾，你的任務就是將一個感測器放到村長的房間里，之後，我便會去找村長對峙，他的節點在我們手上，不怕他不認！到時候村裡的喇叭把我們的對話直播出來，大家便都知道了村長的欺騙，我再將石土灑在村長身上，結束這一切。」

書記說完看了一眼於芒，發現並沒有在女孩身上看到其他的情緒，接著道：「村長因為身體緣故，每周五會去黑池裡調養身體，那個時候他會帶走大部分的活死人，這是他家的防禦是最薄弱的，我需要你在這個時候將感測器放進去，這很危險，因為村長會留下他們中最厲害的看護宅子，況且現在還有劉梓在裡面，留下來的人只多不少。」

於芒想到了那些個悄無聲息的壯漢，確實很棘手。

「於芒，你去的優勢除了身手好之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你和劉梓關係好，你明白嗎？」

於芒眼神一閃，什麼意思？和劉梓關係好......難道是，因為自己和劉梓關係好，所以自己經常去找劉梓也不會引起懷疑？

「您是說，讓我以劉梓為理由混進去？但是村長不允許任何人見劉梓。」

書記欣慰的點頭：「不，村長有個侄子，你因該見過，他是村長現存於世唯一的親人，你可以去找他，我相信他是個好人。」

於芒明白了，書記的意思是讓自己去找他幫忙，那個唯一的親人不可能沒察覺到村長身上的事情，也許是一個突破的機會，但是：「書記，如果把事情公佈於眾，您的事......」

書記低下頭，磨蹭著手指，低聲道：「人總要為他的所謂付出代價，我也不例外，無論理由是什麼，事情結束後，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只是我希望不要連累子彥......」

於芒卻在聽完後笑笑，淡淡的道：「書記，你應該更相信村民一些。」

書記聽到這話，猛地抬頭，眼裡閃著不可明說的光芒：「謝謝你。」

「您客氣了，我明天就去找李叔叔，如果成功那就周五行動。」

書記抹了一下臉，正色道：「注意安全！」

「是。」

「父親。」待於芒走後，趙子彥看著父親疲憊的神色叫了一聲。

「沒事，馬上就結束了，子彥......如果......」

「怎麼了？」

「沒事，你很喜歡於芒吧？」

聽到這話，趙子彥爆紅了臉：「父親，您說什麼呀！」

「哈哈哈，於芒是個乖孩子，哈哈哈哈」

第二天，於芒站在村長家的路口，凝視著那個方向。

「於芒，早啊，劉梓今天應該也不去學校。」坡下一個掃地的大漢友好叫了於芒一聲。

說話的這人就是李叔叔，村長的侄子，為人憨厚友好。

如果他不知道村長的所為，就這麼告訴他，對他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

唯一的親人，卻是犯了大錯的人，要親手將家人送入地獄，無論外人如何稱讚，對於這個人來說都是無比殘忍的。

「李叔，劉梓他好嗎？」

大漢停下手摸了摸頭：「好著呢，我昨天去送飯，看到他認真學習呢，放心吧。」

於芒點頭道謝，轉身去了學校，認真學習，這怕是最不能放心的。

書記說李叔晚飯過後都要去小樹林抽煙，只能那個時候找他說話，村裡遍布了村長的眼線，也許只有那和外界唯一的交接處稍微安全一些。

傍晚，樹林。

「李叔。」

在小樹林找到李叔的時候，他沒有了平常開朗的樣子，全身被一股悲傷之氣籠罩。

「還是來了嗎？」

於芒疑惑的看著他，並不是說話。

「書記讓你來的嗎？」

「恩。」

李叔蹲下身坐在黃土地上，把煙放到嘴邊，深深的吸了一口：「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都不同意嗎？」

「因為您是好人。」

「呵呵」

「因為您不願意傷害別人。」

李叔吐了一個煙圈：「叔叔說過這才是世界的真實，那些無知的人註定是踏腳石。其實，我不明白，為什會有人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永生，生命難道不是因為有限才美麗嗎？」

「因為遺憾吧。」

李叔詫異的看著於芒，他以為她會和書記一樣來勸他。

「因為有遺憾，所以想活著。想再看一眼大好河山，想再和他人打一次招呼，想再和愛人說一聲我愛你。」

「哈哈，是啊，遺憾......於芒，你有遺憾嗎？」

遺憾，自己的遺憾就是沒有回家對小夫人說一聲「我回來了」。

李叔也不管於芒是否回答：「我的遺憾就是，當年沒有親手結束叔叔的錯誤。方學那孩子也被......」

於芒沒說話。

大漢捂著臉，哽咽道：「是我對不起他......他來找過我，但是......」

世事無常，也許你的一個決定就能夠決定別人的生死，當你知道那人因為你的不作為失去生命時，那種生命的沉重會壓的你喘不過氣來，這時候無需安慰，因為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良久，等大漢的情緒稍稍穩定後，才聽他道：「說吧，找我做什麼？」

「讓我進到村長房間，不被人發現。」

李叔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他以為他們會叫他去舉報村長：「為什麼不......」

「那畢竟是你叔叔，大義滅親說的容易，誰又考慮過滅親的那個人的感受，您說是吧？成功或者失敗，都和您沒關，您當作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他一個機會。」

李叔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女，語氣平淡，卻給人以很可靠的感覺，強大而溫柔，也許是因為自己太懦弱了吧。

「對不起。」

「你有什麼辦法嗎？」

漢子深吸了一口氣：「我想想，明天還在這裡，我等你。」

於芒點點頭，話說的好聽，但是認真實踐下來去異常艱難，無論是於芒還是李叔，反正都要等到星期五才行，她等得。

隔天同一個地點。

「周五下午我會在側面留一扇窗戶，你可以從那裡進來，但是會有三個......人在屋內，我可以幫你攔住一個，但是另外兩個你必須自己想辦法。」李叔在地上簡單的描畫著三人的位置和村長屋子的位置。

看著於芒認真記錄著，李叔嘆了一口氣：「為什麼叫你來做？你還是個孩子。」

於芒淡淡的道：「因為只有我能做，而且做的最好。」

李叔被女孩霸氣的宣言震懾了，也許真的是因為自己太懦弱，明明察覺到叔叔的不對，卻不敢反抗，明明察覺到叔叔的詭異，卻告訴自己不要深究，明明方學都求到自己頭上了，卻因為軟弱葬送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他深深沉浸在自我唾棄中時，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你當時就算做了也不會成功。」

不待李叔說話，於芒接道：「明白了，你假裝不知道就行了。」

說完也不管他的反應，直接離開了，後天就是星期五，她還是要準備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