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我當真了

「呵……稚子之言？可我，可我當真了！」邵君華憤怒地高吼，「我當真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年，我追求權勢，為的不過……為的不過……」說到這裡，邵君華猛地停了下來，眼中蓄滿了眼淚，捏緊了拳頭。

邵君華想起那年，他登上馬車，轉頭回望那個少年的時刻，那滾滾煙塵、漫漫黃沙，自己摩挲著長劍許下的誓言。

一定不會離開他。

一定要有權有勢。

一定同他在一起。

然後，他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這麼多年過去……他一路前行，卻忘記了那個少年，是否還跟在他身後。

他看著面前男子淡然的面容，邵君華忍不住慢慢地落下淚來。

「不過是因、因為……」此時，邵君華的聲音已是哽咽，「你曾說過，你喜歡我。」

毛佳明看著他，沉默許久，終於道：「臣……知錯。」

「你沒錯！」邵君華手中的劍猛地出鞘——這是當年的少年親手送給自己的，今日，邵君華卻用這把劍指著毛佳明，沖他憤怒地大吼，「你該喜歡我，你合該喜歡我，你理當喜歡我！你喜歡我……你喜歡我從不是錯，從來都不是！」

毛佳明顫抖著閉上眼睛，沙啞著說：「臣……知錯。」

話音剛落，邵君華的劍，猛地沒入了他的胸口。

「你只能，只能喜歡我……」邵君華喃喃，面前男子卻是對他混不在意地綻放出一個笑顏，然後，他的容顏一點點碎裂在他身前。

頓時，邵君華猛地睜大了瞳孔，對方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什麼，他卻看不清楚。

然而，也就是那一刻，宮門猛地打開，邵君華轉過頭去，隨著匆忙的侍衛印入眼簾的，是一個人的身影。

十七、高樓之上

那人站在齊寧國最高的高樓之上，他一手握著一個小盒，另一手猛地揚起，接著那盒中飛灰便散盡了風中。

邵君華突然知道了那是什麼，他瘋狂的奔跑出去，那真是用盡了他一生的力氣，可是，當他衝到男人身邊時，那男人卻是將手探入盒內，抓出了最後一把骨灰，在他面前猛地向外撒出。

邵君華雙手張開，猛地撲過去，做出了擁抱的姿勢，似乎是想要留住什麼。偏偏那風卻無情的從他雙臂間溜走，捲走那些飛灰。

邵君華愣愣看著那些飛灰遠去，雙膝一彎，一國君王，竟就這麼直直跪了下去。

旁邊的男子一雙異瞳，面色淡然道：「娘娘讓我向您帶一句話，他想求一襲安穩之地，從此碧落黃泉，勿再與君相逢。」

邵君華不說話，他愣愣看著那陽光下翻轉的飛灰，片刻後，終是大笑起來。

可惜，笑著笑著，他最終卻是嚎啕大哭出聲來。邵君華想起了毛佳明曾許諾過的許許多多諾言，想要質問，卻說不出口，終究只是化作一聲哽咽：「毛佳明……」

可須知，這世上，沒有什麼諾言不會更改，沒有什麼世事不會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