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世間荊棘

「強求的是你！」邵君華猛地抬頭，頭一次失了儀態，怒吼道，「搶了毛佳明的人是你！他，原本就是我的！是我的！」

喊著喊著，邵君華慢慢沙啞了嗓音，將目光凝視在毛佳明身上，看著他落在兩人之間的慌張的目光，邵君華突然就想起了十四年前的那個少年，跪在他面前，雙手奉上長劍的模樣。

毛佳明曾言，我願為殿下之劍，斬世間荊棘、斷亂世流離。

於是，他許了這人同生共死、此生不離。

可終究，只是他一人……

邵君華痛苦地閉眼，揚劍，猛地砍了下去。他與唐鈺為友，武功高強，涼歡的劍當即折斷，眼見那劍鋒要落到涼歡身上，另一柄劍卻忽地破空而來。

邵君華可以躲，偏生在那一刻，他想知道，如果他不躲，那劍是否會停。

於是，邵君華定定地站在那裡，看著長劍直直刺入自己的身體。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

邵君華轉頭看著毛佳明驚愣的表情，慢慢微笑起來。他彷彿，看到了當年跟在他身後的那個小少年。昔年，他從不懂得那份溫柔的珍貴，可如今……

「你別害怕。」邵君華笑著安慰他，許是那一劍太疼，眼中壓抑許久的淚，終於流了下來，「傻十四，你別害怕。」

毛佳明看著邵君華艱難地將手中的劍抬起來，交入他的手裡。

「這劍，是你的。」有眼淚大顆大顆地從邵君華臉上落下來，他說，「你要留著，一直留著。」

那是毛佳明第一次看到邵君華哭，也是唯一一次。

眼淚落下來，彷彿燙在了他的心上，疼得，讓他握劍的手，再沒了力氣。

十五、稚子之言

那晚，毛佳明將邵君華放走。

不久後，邵山國對齊寧國開戰。幾月後，齊寧國戰敗，涼歡戰死沙場。

邵君華帶著鐵騎湧入齊寧國的國都，然後，他在大殿金座之上，找到了毛佳明。

齊寧國史上也曾有男子為後，當時，毛佳明穿著專屬於齊寧國男皇後的鳳袍，如同即將殉國的皇後一樣，帶了決絕的表情，漠然看著他。

兩人靜靜對視，片刻後，邵君華走上前來，停在毛佳明身前，慢慢道：「毛佳明，我來接你。」

毛佳明不說話，他安靜地看著邵君華，很久後方才開口：「我在這裡等你很久，終於見到你了。」

「可我不是等你來接我的，我不走，我答應過涼歡，我得陪著他。」

這話一出口，邵君華就猛地煞白了臉色。邵君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陪著他？」

「是。」

「毛佳明，你愛他，是麼？」邵君華無法想像自己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後面很多年，也無法記起，對方是如何微笑著點頭的。

「對……邵君華，他是我深愛的丈夫，我對你的愛情，已經結束很久。」

邵君華唯一記得的，是在那人說完這句話後，抱著那把熟悉的劍，一步步走到他身前，單膝跪下，將劍雙手奉上。

「臣，毛佳明，與君始於此劍，今日也請終於此劍吧。」

邵君華沒說話，顫抖得不能自已。

許久後，邵君華終於開口問道：「你以前說，你想要同我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曾說過，永遠不會拋棄我！」

「不過稚子之言。」毛佳明答得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