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成何體統

溫銳看了那少年的成品，確實，少年的畫，在這種燭光昏暗的夜裡，仍能畫得很好，於是，他便依言收了林安染做徒弟。

收到這一答覆，林安染便開心地笑了，讓馬車夫回國之後，從此，他就跟著溫銳，住在長陵谷學畫。

每日，早上帶那少年練基本功，下午帶那少年踏青。對於他這收第一個的徒弟，對方還是主動來找他的，溫銳自然教得很用心。

林安染少年老沉，雖不過年僅十三歲，但是，這人就像個老古板一樣，事事都要講究規矩、講究體統——同他走在一起，無論何人，都要保持著距離；吃飯的時候，必不能發出聲音；執筆的時候，他定要挺直腰板，端正得彷彿是站在金鑾殿上的大學士一般。

溫銳每次見了少年這模樣，心中都暗暗覺得好笑，總是忍不住惡從心起，想要讓那少年生氣起來。

於是，少年晚上睡著以後，他在少年的俊俏臉上畫王八；於是，在少年刻意走在他後面的時候，他猛地回頭一把，死死抱住少年，叫少年掙脫不開；在少年吃飯的時候，他故意喝湯，還發出「嘖嘖」的聲音；在少年畫畫的時候，他還故意用筆戳少年的腰間，撓他癢癢肉，讓少年忍不住笑起來……

面對這麼頑劣的師父，林安染必須尊師重道，又不能苛責於他，每次都被氣得顫抖，只能一個勁兒地哆嗦著小聲嘀咕：「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隨後，溫銳就哈哈大笑起來。

五、寫意風流

有一次，林安染畫畫的時候，臨到最後一筆，溫銳戳了一下他的腰，筆鋒偏了毫釐，林安染就拋下筆，走到一邊，怒得哭出來。

見狀，溫銳無奈地走到書桌前，招呼林安染過來，隨後，一把將少年拉進了懷中，溫柔地握住他那不沾陽春水的纖纖玉手，環住他的腰，讓他仔細地看著面前的畫。

「畫畫嘛，怎麼會不犯錯呢？」

溫銳低聲笑著，把筆放進少年手中，握著他的手，將筆落在那偏差了的線條上，隨意勾畫了幾筆，整幅畫竟就瞬間變了模樣——這畫上，卻是越發靈動自然，越是帶了一種寫意風流，自成一派。

林安染感受到身後這人的溫度，手上覆蓋著他的冰涼、鼻尖聞著他身上的體香，心跳得飛快，腦中隆隆作響。

少年心中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只能任他抱著，似是墜入了萬丈沼澤，想爬上去，卻又被什麼活活拉扯下來。

「林安染，你十五歲了吧？」

畫完這副畫，溫銳用下巴抵著少年的頭頂，笑眯眯地問著。林安染「嗯」了一聲，隨意點點頭。而後，溫銳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從今日起，你別再畫風景了，畫人吧！等你什麼時候，能將人畫出靈氣了，我便教你畫皮，好不好？」

一旦學畫皮，林安染便不再是一個簡單的畫師了。

然則，那一刻，林安染卻還是毫不猶豫，點點頭之後，應了一聲，道：「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