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晃十二

彼時，海鳴已年十二。

這個小小少年，雖有著同靈玉錦差不多的身高，但不像他這麼活潑，反而十分安靜。

若無風，則無聲息。

他伸出手來，拉住又蹦又跳的靈玉錦，靈玉錦回過頭來，覺得有些奇怪。海鳴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靈玉錦，站在他的身前，張著嘴，悄無聲息地說著什麼。

他一面說，一面用另一隻手作手勢。靈玉錦看著他，眼裡全是好奇，海鳴也不解釋些什麼，末了，他低下頭去，將吻印在了靈玉錦的額頭。

在那一瞬間，靈玉錦覺得心跳得飛快，卻什麼都沒說，任由他拉著。

海鳴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笑。深海之中，珊瑚宮領域之外的周邊，一片黑暗，一些散發著熒光的魚類，收到靈玉錦的命令，圍繞著珊瑚宮游來游去，為他們帶來光明。

不知不覺之間，又過去四年，海鳴已經十六歲，他治好了一切舊傷，也長成了一個俊秀少年。他站著那裡，只不過是單單看著靈玉錦，靈玉錦就覺得心跳飛快。

突然間，靈玉錦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哪怕一直活在海里，永不見天日，他也很福祉。

五、重回什剎

一天，海鳴變了，他看向靈玉錦的眼神里滿是哀傷。靈玉錦不知他怎麼了，總覺得他隨時會消失。

這麼想著，靈玉錦也就說了出來——

「海鳴，你知道嗎？這片海域里有一種花，叫作『夢鳶』花。我從傳承記憶里知道，它能讓你做別人希望你做的夢，並且忘記過去的一切，把你夢到的一切，當成是自己的回憶。如果你以後要離開了，就給我一朵夢鳶，讓我夢你一輩子。讓我以為，這一輩子，你都在我身邊。」

「海鳴……我不想吃夢鳶，所以，你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好不好？」

說完，靈玉錦抬起頭，一臉鄭重地求他。

海鳴沒有開口，只是拉緊了靈玉錦，幅度極小地點點頭，把他左手的一串手鏈放到靈玉錦的手上，另一串手鏈，仍舊戴在他的右手之上。

「無論我在哪裡，只要我願意，你都可以聽到我和我周遭的聲音，它就像我一樣，一直在你身邊。」

靈玉錦獃獃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圖，海鳴卻彷彿早已洞悉一切，無可奈何地朝他笑了笑。

很快，靈玉錦就知道了原因。

自從海鳴八歲起，就被關進海底，到現在，他已十六歲。這八年來，什剎宮內部波濤暗涌，終於再次發動宮變。月之衡，作為什剎宮有史以來最強、也是第一位集法術與武藝於一身的宮主，決定讓海鳴重新回去，成為什剎宮的大祭司。

那一天，海鳴彷彿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拉著靈玉錦，安靜地等待在布滿符咒的珊瑚宮中，接著，月之衡劈開深海而來，帶著一大群人衝進珊瑚宮。一時間，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裡不再歲月靜好。

月之衡剛到，海鳴就猛地伸手變幻一道道光芒襲向他。

然而，月之衡只是輕蔑地看一下，抬手，讓人朝靈玉錦衝上去。

靈玉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月之衡用術法鎖住，利刃抵在脖子上，見狀，原本還想著要反抗的海鳴，當場立刻住手，頓在那裡。

「放開他！」海鳴咬牙切齒地說著，「我跟你走。」

月之衡彷彿早已預知一切，只笑了笑，手中長鉤祭出，瞬間鎖住了靈玉錦的琵琶骨。不知月之衡的武器是什麼材質，他竟忍不住吐出一口精血，動彈不得，只能睜大雙眸，感受著那與他血水混雜的海水湧入了自己的眼裡、心裡。

只見月之衡將靈玉錦一拋，破了禁制，拉著海鳴就衝出了珊瑚宮。靈玉錦眼睜睜地看著海鳴隨月之衡離去，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渾身卻無法動彈。

突然，海鳴回過頭來看他，不知從哪裡迸發出了一股力量，張口對他說：「等我。」

說到這裡，靈玉錦就沒了聲音。

南宮浮等了許久，他也不出聲，下意識地開口問道：「然後呢？」

「算了，天晚了。」靈玉錦翻過身，幫他掖了掖被子，「先睡吧！」說完，他便不再多言。

南宮浮明白，靈玉錦這時已不願再多說，他素來不喜勉強，也就不再多問。

如果繪命師想要幫一個人解開心結，了解他人過往，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了。

第二天，等靈玉錦出門後，南宮浮隱匿氣息，打開命畫鏡，看到了海鳴被帶走之後的情形。